“錢小塔,我,好累……”
這話出口,我仿佛成為了他的一個支撐,一個可以防止他轟然倒塌的重要支撐。
我放他抱著,讓他放鬆了全部靠在我身上。個頭的懸殊讓我有些吃力,但我會盡一切力量去支撐他。
“你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會離開部隊回來這裏嗎?我告訴你……”
大院兒裏的路燈將我們相擁的影子拉得好長,仿佛能夠觸及到我所不知道的那些曾經。
“是,我是在出海任務時出了事。任務那天,我們遇上極壞的天氣,船出了事故,有一位戰友差點兒被海浪打下船,我伸手去拉他,混亂之中自己卻被海浪卷走了。後來的三天天氣都不怎麼好,不適合搜救,所以命大的我靠著一個浮板一個人孤零零在海上漂了三天,沒有陽光也沒有還鳥飛過,更沒有人在我耳邊說鼓勵我的話……我是靠什麼支撐下來的?我媽,還有你……我要活著回來見你們!”
我愣了,沒有想到在那段我觸碰不到的曾經裏,我竟然也葉媽媽有著一樣重要的地位。
“終於挨到第四天,天空放晴,搜救飛機找到了已經隻剩半條命的我,他們將我送去醫院,我躺在病床上昏睡了兩天兩夜,這兩天兩夜裏我夢到的全是你們,我當時在夢裏就隻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離開部隊,我要回來見你們!所以我醒來以後謊稱自己心理防線崩潰,我成為了一名可恥的逃兵,但我不後悔,因為我回來了,我能見到你們了!可為什麼,你和我媽都不願意多陪我一段時間……”
有滾燙的淚滑進我的脖頸,我的心仿佛都被燙到顫抖。
***
葬禮當天,一場淚水的洗禮,葉惟夏身上背負的壓抑似乎徹底解放了。
在送葉媽媽去墓園的時候,他已經幹了所有的淚,反過來安慰泣不成聲的小姨,仿佛徹底蛻變成為成熟的男人。
上午還多雲的天空下午放晴開來,暖和的陽光找在我們身上,好像上帝的手在撫慰。
“天這麼好了,肯定是阿姨對這裏的環境非常滿意。”許昊調節氣氛,身邊的一些朋友也識趣的附和。
“今天謝謝你們了。”沙啞的聲音落地,葉惟夏向所有來送他媽媽的人深深鞠了一躬,“大家下山吧,我讓許昊聯係的酒店,累了一天,先去吃點東西。我想留下來再坐一會兒。”
“一起走吧,山上挺冷的。”
葉惟夏示意我們安心,然後輕輕推了推許昊,讓他帶頭。“你們下山吧。”
相比小姨另一邊的嚴婷婷,我真是一個不主動又遲鈍的人,正在考慮自己要不要留下的時候,嚴婷婷已經放開了小姨的胳膊,一臉不好意思地對我們說,“我也留下來。”
許昊聽聞這話,目光馬上朝我投來,我該怎麼反應,難道也開口說留下來,在墓園裏演一出爭風吃醋的戲給大家看嗎。這種時候,我相信葉惟夏更需要的是安靜。但我也有些介意,他並沒有阻止嚴婷婷留下。
在我們之間,嚴婷婷終究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跟大夥一起下了山,事情算有了個了結,心裏如釋重負,但遠處開來的一輛掛軍牌的車子瞬間又將人心給提了起來。
當葉惟夏的父親從車上下來時,我攙扶的小姨再次情緒崩潰,“你還來做什麼?看我姐嗎?會不會太晚了!你知道我姐臨走前有多想見你最後一麵嗎!”
我是第一次見到葉惟夏的父親,那是個高大威嚴的男人,但此時他的臉上寫滿了悔恨。
“小塔,先帶阿姨上車吧。”許昊給我們打開車門,幫我一起將泣不成聲的小姨送上車,車門關上,司機便很有眼色地開離了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