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又說:“昨兒我瞧了一眼,貞兒的眉形畫的好看。你臉蛋兒長的飽滿,襯著一對新月眉,就更討人喜歡了。”
珞瓔稍稍探過身子,蹙了鏡中的人一眼,她慢悠悠的說:“奴婢見過最漂亮的眉就是太後的這雙眉,眉撫遠山,細長悠揚。”
“就是顏色淡了些,我常用波斯進貢的螺子黛。”
珞瓔說:“遠山眉就是顏色略淡,才顯得出眉如遠山隱隱。古來閨中女子常用黛畫眉,是用黛來裝飾眉毛。太後這眉,生生的是裝飾了螺子黛。依奴婢愚見,太後不必畫眉,反而更加的明豔動人。”
太後止不住笑,嗔她道:“你這丫頭,嘴真貧。顏色淡也被你說的萬般的好,可見小嘴兒真甜。”
她倒屏住不笑,一本正經的說:“不是奴婢嘴甜,隻是愛說實話。古人有詩雲:眉如遠山含黛,膚若桃花含笑。這兩樣太後都占全了,所以,什麼波斯的螺子黛,禦製的胭脂膏子,統統都沒了神采。”
現成的奉承機會,不用白不用。她還是一副憨直樣,賣盡了精明心。
這些年,奉承她的人就那麼幾個,旁人也沒有在她跟前站的資格,奉承的話也都聽膩了,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就是說的新鮮了,不過是奉承。珞瓔的這幾句到底不同,說的是真的,說的都在點子上。顯得不是奉承,反而是她的本色如此。
其實,珞瓔心裏確實就是這樣想的,她們這個嬪妃都是是十四五歲的花樣年紀,論相貌,論膚色,讓半老徐娘的太後輕輕的就給比了下去。
一向落針可聞的寢宮,頓時活絡了許多。太後也一改梳妝時不言不語的習慣,和她碎碎了起來。“叫你這樣說,我倒是不用脂粉,隻許素麵就可了?”
珞瓔這才敢去瞧她的麵上:“太後隻需用螺子黛點一下眉頭和眉尾,眉尾也不許太長,太後您的麵容姣好,太長的眉,倒顯得老氣。胭脂是宮裏新淘製的,顏色好,味兒也輕,稍微挑一點塗在唇上,剩下的勻在雙頰上即可。”
太後在宮裏見多識廣,她也不知是不是說到點子上了。但終歸,好話不穿,馬屁不穿。
一番話說的太後喜不自禁,朝服侍她的謹嬤嬤說:“瞧瞧,這才來的丫頭就搶了你的風頭,可見,你這些年的功勞是沒了。”
謹嬤嬤低頭說:“老奴愚鈍,怎有貞主兒聰明靈秀。”
珞瓔心下明白,謹嬤嬤是太後身邊的老人,雖有專管服侍梳洗的宮人,近身伺候,還是她來做。先不說榮耀,就是她盡的這份心,就比一般的奴才要多上幾百倍。普通的嬪妃也沒有她的尊榮,珞瓔更不敢和她爭強鬥勝。
當下就告罪道:“嬤嬤莫怪,我是一不留神扯遠了。要說伺候,誰有嬤嬤您用心。就是見識上,也比我們這些小輩的不知要高上多少去。剛剛說錯的地方,還請嬤嬤不要責怪。”
謹嬤嬤心下喜歡,這個貞嬪,果然不驕不躁,讓太後恁的抬舉,還是一點架子不拿。平時別說是後宮諸人,就是皇上也對她高看一眼。原想著,這些新來的小主兒,眼皮子淺,很少有不順著杆子往上爬的。
要是她今天真的拿起主子的款兒,以後別說她不高看,日子久了,連太後自己都會厭惡。今天一聽,方知道,這個小主兒不光是有見識,還知分寸,懂進退。她趕緊半蹲下身子說道:“貞主兒言重了,您也是主子,怎能給老奴告罪。這不是折了奴才的壽嗎?”
珞瓔依舊是恭恭敬敬的回禮說:“嬤嬤多禮了,您是太後身邊的老人,和我的長輩是一樣的,原該給你行禮的。你這樣謙卑,讓我心裏過意不去呢。”
蕭太後心裏滿意,麵上也就是淡淡一笑。謹嬤嬤笑著遞給她螺子黛,示意她去給太後畫眉。珞瓔真個兒接了過來,半蹲著身子給太後畫了起來。
麵對麵的近距離相處,她們是不能開口說話的,不然,嘴裏的濁氣衝撞了太後,她會發火的。所以,珞瓔抿著嘴,連呼吸聲都忍著小了許多。
待畫完,她才慢慢站起身,拿了一個鎏金花鳥銅鏡,遞給太後。蕭太後一向嫌自己的眉毛色澤淺淡,今天聽珞瓔一說,對鏡自憐,倒也看出了幾分嫵媚來。頗為滿意的說:“貞兒畫的甚和我意,以後你若沒事,就過來給我畫畫眉毛吧?”
珞瓔甜甜的說:“是。”
“就是起的早了,辛苦你了。”
珞瓔又說:“太後言重了,能給您畫眉,是奴婢莫大的榮寵,奴婢怎會覺得辛苦。就是肝腦塗地,也是應該的。”這句話著實有點拍馬屁,說完,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