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逃(1 / 2)

麵對水麵上全然陌生的倒影,楊深的雙手無法控製地一抖,滾燙的茶水濺出來,落在手背上,他卻仿佛毫無察覺般,隻執著地死死盯著那張臉看。

很沉穩堅毅的五官,可惜能強烈地感覺到跟整體的格格不入,這張臉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孱弱,仿佛常年不見天日,脆弱得如同風一吹就會倒下。

那雙翠綠的眸子本該很美,跟純黑色頭發強烈的對比讓它們有一種惑人的魔幻之感,然而因為目光的無神,此刻隻能顯示出滿滿的灰敗與頹唐。

像已經被破壞了的寶石。

如果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個男人明顯是一個被自己或者別人給養廢了的廢物。

可惜現在,楊深無法淡定地冷眼旁觀,因為他的靈魂正在這具身體裏——是的,雖然無法解釋,但一切的一切都顯示著,他已經死去,卻又以另一種詭異的方式,重生在了這個不知是叫做“揚瑟恩”還是“揚瑟爾”的男人身體裏。

這世界竟然能如此荒誕而奇妙,他以為他的逃亡計劃失敗了,而事實上他也確實失敗了,然而若單以結果來論,他現在又是成功的……大概吧。

畢竟從身份上來,他確實不再是卑賤的奴隸;然而他如今的處境,卻又當真有點微妙。

住得再好,仍舊是階下囚。

話說回來,揚瑟恩……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楊深有些慌亂地掩去自己的失態,在那四個人的注視下把杯子湊到唇邊沾了一沾,這才發現自己是真的渴了,忍不住把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

喝完後,他捏緊了杯子,“我……”

“將軍還需要些什麼?”剛才對他的要求作出過反應的那位守衛略欠了欠身,機械地問他。

這回楊深終於從他簡短的語句中抓住了一個關鍵詞,將軍。

鮫人一族是沒有這種稱呼的,會這樣區分職位的如今隻剩下烏托邦的那群自由人。

所以他真的身在烏托邦?這個他曾經夢寐以求的地方?這個深海底下所有人類奴隸們都視之為桃花源永無鄉人類最後一片淨土的可以讓他們挺直脊背有尊嚴地活著的地方?

似乎跟傳說中的……有點不一樣。

而他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竟是個將軍。

如同下著傾盆大雨的黑夜中偶然有一道閃電劃過天空撕裂黑暗,在這一刻他終於想起了這個所謂的“揚瑟恩將軍”是誰。

事實上,不知道他是誰的人類才是可恥的。

傳說中人類最後的希望,烏托邦最強大的戰神,鮫人一族消滅人類最大的障礙,烏托邦總統奧斯頓·格林最得意的兒子,無人可以擊敗的揚瑟恩·格林將軍。

他的名字,就像這一代鮫人族最強大的鮫皇藍夙淵一樣,是一個無法抹去的傳奇。

如同宿命的安排,正因為他們生在了同一個時代,人類與鮫人族那危險的平衡才沒有被打破,否則,戰爭就真的不會再繼續下去了——因為那將是一麵倒的結局。

而現在,他楊深卻重生在了這位如同神祗一般的將軍的身體裏,這意味著,人類最後的希望,偉大的戰神,揚瑟恩,竟然已經死了?

噩耗來得太突然,甚至超過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婚禮帶給他的疑惑,也讓他忘記了質疑為什麼堂堂揚瑟恩將軍的模樣竟然會讓他產生是個被養廢了的廢物的感覺。

楊深畢竟曾經是龍綃殿外最接近藍夙淵的奴隸,他比大部分人類都知道那個皇者有多麼強大,所以當察覺到唯一可以與他為敵的揚瑟恩將軍可能已經死了的時候,他就比任何人都要絕望。

這種絕望甚至超過了自身死後重生的驚喜。

看著床上的那個人話說一半又發起了呆,一臉呆呆蠢蠢的模樣,四個守衛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繼續裝自己的木頭人。

就在這時,楊深忽然感覺到自己本來已經開始趨於緩和的頭疼猛然間又變得極為劇烈,那種感覺類似於有人拿著生鏽的鐵器正在反反複複地摩擦著他大腦中每一根脆弱的神經。

他本以為隻是幻覺,但很快察覺到並不是。

因為守衛著大門的那四個好像就算天崩地裂都不會動的人,在這瞬間也是麵容急劇變化,像蝦米一樣弓起腰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他們顯然看上去比他更痛苦。

“敵襲總統府!”

“快,去前麵看看情況!”

四個人快速地交流了一下,那個大概是小領隊的守衛看了正痛苦地在床上翻滾的楊深一眼,遲疑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命令道:“c-3你在這裏看著他,另外兩個跟我走!”

c-3遲疑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沒有提出異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幾位同伴飛奔出去,自己卻還要繼續痛苦地抱著腦袋,惡狠狠地看著在床上翻滾的那個廢人。

那副樣子,其實哪怕沒有看守也根本逃不出三步遠吧!

要不是他還有用……他還在想著,忽然眼前一暗,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到自己臉頰上,然後就什麼知覺都沒有了。

在他的身後,一個麵色焦躁的大漢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往角落裏一塞,然後就三步並做兩步衝上前,“砰”地一聲在床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