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流亂海。”
集會散後回去的一路上,楊深腦海裏一直在反複回想著這句話,當時那聲音出現得太突兀,令他有些魂不守舍。
連接銀藍海域與烏托邦的流亂海,是連鮫人們都不怎麼願意去的危險海域,那裏深海風暴頻發、還有許多未知的危機四處潛伏。
除此之外的,那裏還有什麼?
為什麼會有再次前往那裏的念頭?
任何一個正常人應該都不會對自己的意外葬身之地有什麼好感才對,他也一樣,即使到如今,他想到那個地方仍舊能隱隱感覺到渾身骨骼被絞碎的疼痛。
那樣一個地方,究竟有什麼非去不可。
直到回到寢殿楊深依然沒能對此理出半點頭緒,倒是整個龍綃殿空蕩蕩的一片讓人有些詫異。
眼前的一切像是回到了他剛被送過來時鮫人們晾著他的狀態,除他之外不見半點活物,空曠寂寥得叫人心慌。
想到藍夙淵與嵐音匆匆離開的樣子,竟是到如今都沒有回來,楊深揉了揉眉心,暗想,好像除了人類那邊,就連鮫人一族也有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一個人繞著寢殿找了一圈,翻遍了各個角落,可惜就連那隻闖了禍的蠢螃蟹都不知道躲到哪裏避難去了,沒有大搖大擺地跑出來試圖在他頭頂上做窩。
心裏有點失落,楊深握了握手掌,感覺到掌心那道傷口,正在慢慢愈合當中,帶來無法忽略的疼痛和微癢。
有點猙獰的形狀橫亙在掌心,把原本細細蔓延的掌紋從中割裂,又延伸出新的方向。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隻在半夜時分,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裹挾著深深的涼意靠近了他身邊。
寒玉床本身已經很冷了,然而卻也比不上那種仿佛凜冬的朔風一般卷上來的寒冷。
迷糊中有什麼柔軟又霸道的東西卷上他的身體,將他固執地圈入那沒有溫度的懷中,抱得那麼緊,讓他有些難以呼吸。
楊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朦朦朧朧地想要睜開眼,卻又被捂住,不見絲毫光明。
“藍……夙淵?”
“……”
沒有人回答他。
大概是睡得有點懵,或者被抱的太緊腦袋缺氧智商直線下降,楊深咕噥著抱怨了一句,“螃蟹不見了。”
“……”依然沒有聲息,好像有什麼東西纏繞著他,在他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黑暗裏,楊深無法自控地再次陷入深深的沉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隻覺得渾身酸痛,倒像是昨夜經過了什麼劇烈運動一般,放眼望去,偌大的床上隻他一個,身邊一片空曠。
昨天夜裏的一切如同一場夢境。
藍夙淵到底有沒有回來過,楊深不太好判斷,就算他真的回來過,現在顯然也已經出去了。
鮫人族與人類分明已經暫時停戰了,就算有什麼陰謀,也是三個月後他與藍夙淵舉行儀式時的事,按說藍夙淵現在應該不會這麼忙才對。
他究竟在忙什麼?
用手指劃拉了兩下頭發,把翹起來的幾根壓壓平,楊深打開寢殿門,想看看今天外麵有沒有鮫人。
誰知隨著他的動作水波蕩漾,迎麵一片彩色閃爍,一群色彩斑斕的小魚歡快地從他臉旁肩上搖頭擺尾地遊過,歡快地躥進了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