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音微微垂著頭,並不去看別處,隻恭敬地說:“揚瑟恩將軍對我們尚有用處,藍皇從不是意氣用事之人。”
“哦?你這麼認為?”
“是的,巫夔大人。”
被稱為巫夔的鮫人勾了勾唇角,不再多言,“行了嵐音,走吧——對了嵐音,你怕死嗎?我記得,你的時間,也快到了吧?”
沒有人回答,嵐音已經走了,巫夔挑了挑眉,也慢悠悠地遊開。
一直在岩山背後斂聲屏氣的謝爾這才悄悄呼出一口氣,剛才楊深被藍夙淵扼住喉嚨的時候,他幾乎立刻就要衝出去,卻沒想到藍夙淵會放開手。
藍夙淵……確實讓人捉摸不透。
但是剛才那個叫做巫夔的鮫人,卻給他一種更加危險的感覺,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這一片的時候,謝爾甚至感覺如芒在背,好像自己身前根本沒有屏障,早已無所遁形。
幸好那些鮫人終於都走了。
但揚瑟爾也被那個鮫皇帶走,藍夙淵剛才沒殺他,不代表一直不會殺他,他得跟上去,起碼要保證揚瑟爾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才能視情況而動。
這次確實是他太魯莽了,身為最頂尖的潛行者,卻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而這些鮫人,卻個個強悍無匹。
“你在想什麼,可愛的小家夥?”耳邊乍然響起的聲音讓謝爾一驚,猛地一回頭,對上一張幾乎近在咫尺的臉,那張臉上危險的笑意讓人心中立刻響起了警鍾。
謝爾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個手刀向對方脖頸砍去,卻被輕而易舉地抓住,反扭了手腕。
潛行者本就長於偷襲與暗殺,現在被偷襲的是他自己,正麵對敵,怎麼可能有什麼勝算。
“你?!”
“很驚訝?明明看見我走了對不對?以為自己沒被發現對不對?人類的小家夥,有時候還滿天真滿可愛的。我聽見你的心跳聲了呢,砰!砰!砰!砰!在那個人類被藍皇抓住的時候,跳得可真響,你喜歡他嗎?”
抑揚頓挫的聲調繞在身邊,謝爾步步後退,直到靠到了岩山,眼前這個帶著一絲妖異氣息的鮫人,正是剛才明明已經離開的,被叫做巫夔的家夥。
很可怕!
在那一瞬間,謝爾感覺自己所有的細胞都開始警惕起來。
而這一幕,楊深卻不會知道,他已經跟著藍夙淵走了很遠,兩人之間卻沒有任何交流。
隨著海域的深入,楊深發現腳下那種美玉一樣質地的地麵越來越多,海水更是冰冷到了幾乎能夠將他凍結的地步。
如果沒有鮫珠,毫無疑問,他現在一定變成了一坨冰塊。
忽然,安靜了一路的藍夙淵停下了動作,靜靜地佇立在那裏,看向眼前一片廣袤無垠的海域,“知道這裏是哪裏麼?”
楊深不知道,但他看到了更震撼的東西。
就在他眼前,廣闊而冰冷的海域中,林立著無數的巨大冰塊,一眼望去不下萬數,而每一塊巨大的冰塊裏麵,都凍著一名鮫人。
他們形態各異,栩栩如生,有些麵容平靜,有些滿臉掙紮,有些用手掌抵著冰麵,滿臉不甘仿佛想要破冰而出,卻最終隻能維持著那樣的姿勢成為冰像,像是要直到末日再一次來臨。
他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深深地攫住了心口,腦中一片昏聵。
比剛才看見那名鮫人死去、聽見安魂曲時更多更洶湧的悲涼與哀傷絕望一湧而上,幾乎把他自己的全部意誌都淹沒,隻剩下充斥天地的負麵情緒。
藍夙淵看了他一眼,“這裏是鮫人的群墓。”
“埋葬在這裏的每一名鮫人,都不是壽終正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