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燃——”
院裏傳來大喊聲,高燃把t恤套上,轉身小跑著走下幾層台階站在陽台上往下看。
他見了院裏的婦人。
個不高,方臉,很瘦,頭發隨意紮在肩後,身上穿的就是他出門前見的那身衣衫,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媽還是原樣,高燃的麵部僵硬,想做出點表情,肌肉卻不聽使喚,他仍然處在難以言明的虛幻夢境裏麵。
劉秀催促道,“趕緊下來,你奶奶跑沒影了!”
高燃一驚,連忙衝下樓問,“奶奶剛才還在門口的,怎麼跑了?”
劉秀聽了就跟兒子急,“小燃,你奶奶腦子不行,出去就不記得回來,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到她在門口,怎麼也不把她拽進屋?現在她跑了,你爸又不在家……”
高燃沒有認真往下聽,他整理著混亂的思緒。
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在高燃的心裏生出,劈裏啪啦炸開了,震得他耳朵邊嗡嗡作響。
這個世界跟他那個世界是兩個平行世界,有部分人和事就像是複製的,一模一樣,有部分不一樣。
比如奶奶,比如房間。
高燃擰著眉峰,水裏發生的變故應該就是整件事的起因。
他在那個世界溺水身亡,在這個世界醒來,而這個世界的他應該也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發生了意外。
另一個自己也許去了他的世界,成了那個他,也許徹底消失了,他不知道。
高燃希望是前者。
他死了,爸媽肯定沒辦法接受,又不得不去接受。
現實來了,誰都躲不掉的。
話是那麼說,可還是難過,意外來的太突然了。
雖然高燃覺得自己貪心了點兒,有了重生的機會還不知足,但他還是祈禱另一個自己能去他的世界。
高燃呼出一口氣,眼睛發紅,他伸手使勁揉了揉,自己現在就是一木偶,線在老天爺手裏攥著呢,沒得選擇。
連個緩衝的時間都不給,一來就出事兒。
劉秀拿了窗台上的門鑰匙,嘴裏埋怨個不停,“真是的,那麼大年紀了一點都不讓人省心,我上個廁所的時間就把門給弄開了。”
高燃的頭突然一疼,天旋地轉,也就一兩秒的時間,頭疼的感覺消失了,多了點兒記憶。
在他那個世界,他媽在舅舅廠裏上班,今明兩天休息,這一點是一樣的。
不過,這個世界媽要照顧奶奶,白天得騎自行車帶奶奶去廠裏,晚上下班再帶回家。
至於他爸,還是幹的電工,今天一大早就出去裝電了。
高燃猜的沒錯,他那個世界已經發生的事,這個世界也許沒有發生,而他那個世界沒發生的事,這個世界卻發生了。
未知既精彩,也很可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操蛋啊。
劉秀拍兒子的胳膊,“小燃,媽喊你好幾遍了,你發什麼愣呢?”
高燃回神,“我在想奶奶會去哪兒。”
劉秀邊往外頭走邊說,腳步聲風,“要是靠想就能想得到,你媽我也就不急了。”
高燃跟著她出去,“媽,我們分頭找吧,能快點兒找到奶奶。”
劉秀說行,“你找著人了就在巷子裏喊幾聲,這樣媽也能及時知道,省得再到處瞎找,對了,你身上帶鑰匙了沒有?”
高燃說帶了,他望著朝巷子另一頭走的婦人,“媽!”
劉秀哎一聲,見兒子眼睛很紅,好像哭過了,很傷心的樣子,她心一緊,“怎麼了?”
高燃咧嘴笑笑,“沒什麼事兒,就是叫叫你。”
不應該操蛋的,應該感恩,還能活著。
劉秀瞪他一眼,“什麼時候了還貧,放個假不在家做作業,非要出去摸河瓢,弄得屁股後麵都是泥,河瓢呢?”
高燃啊了一聲,傻愣愣的說,“忘河邊了。”
劉秀懶得再跟兒子多說一句,急匆匆的去找老太太,要是出了事,那就有得鬧了。
高燃在原地搓搓臉,他鎖了門往左看看又往右看。
這條支巷裏一共住著五戶人家,情況跟他那個世界大同小異。
從左邊巷子口進來,第一戶是對母女倆,女兒上高二,名兒叫張絨,成績優秀,全年級前十,跟高燃不是一個班。
他們偶爾一起上學,但很少一起放學。
因為他要麼騎個自行車到處找租書店,要麼補習到十一二點,對方卻要在規定時間內回家。
第二戶是高燃一家,他那個世界的第三戶今年上半年炒股失敗賣了房子回鄉下了。
這個世界炒股賺大發了,把房子轉給了侄子。
那侄子今天上午才搬過來,人還沒見過,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第四戶是一對兒夫妻,他們在街邊搞了個鐵皮屋,豆漿豆腐腦都是自己搞的,豆味兒濃。
兩口子非常客氣,為人處事很有一套。
街坊四鄰拿大缸子過去,他們二話不說就給裝滿。
在高燃那個世界,夫妻倆有個一歲多的孩子,丟在老家給公婆照顧,這個世界還沒有。
最後一戶裝修的很講究,在這一片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