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師兄喝了一口水,平靜了一些。
“後來我想透了。豬就是豬,人就是人,何必跟他們同流?大不了我算個另類!於是我埋頭我的研究,也不斷地取得成就,隻是生活變得越來越無趣。就在我最寂寥的時候,一個人闖進了我的生活——技術科裏分來一個漂亮的女生。她四射的青春和活力深深地觸動著我,我的孜孜不倦和特立獨行也深深地吸引了她。一來二去地,我們戀愛了!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賈師兄又喝了一口水,然後繼續他的故事。
“我們沒有太多的花前月下,沒有整日的卿卿我我。我們沒有沉湎在愛情裏,她隻是默默地支持和關心我,我更加埋頭在研究中。唉!隻可惜啊,好景不長,好景不長啊!沒過多久,當我偶然間從一大堆研究資料裏抬起頭來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一切都變了!”
“我發現周圍的人時常有意無意地對我指指點點,我發現她也在對我遮遮掩掩。我明白發生了什麼了,我怎麼會不明白呢?難道我是智力低下的豬麼?”
“大師兄,你恨她麼?或者,你恨她們麼?”方南忍不住插嘴道。
“恨吧。也許不該恨。能有多少人像我一樣情願過著苦行僧式的生活呢?能有多少人能經得起燈紅酒綠的誘惑呢?我懂得他們,他們卻未必能懂得我;我看他們都是豬,而豬們卻說我才是豬!我又豈能不恨?”賈師兄將一雙枯瘦的手深深地插進了滿頭亂發裏,又將這滿頭的亂發深深地埋在自己的雙臂裏。
方南後悔自己啟動了這樣的問詢,這是在用自己的好奇心去重新點燃他的痛苦。憤世嫉俗的大師兄身上未必沒有自己的影子,這會是自己的將來嗎?
當賈師兄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圈紅紅的。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然而,隨後的一件事徹底地改變了我,我開始痛恨我自己,我覺得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罪人!”
“啊?發生了什麼事?”
“那天,因為驗算一個風阻力計算公式,直到很晚。我走出技術科的時候,開始起風了。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一對人影,在庫區的一個集裝箱旁背著風,卿卿我我。憑著直覺,我就知道那其中的一個身影,就是她......”
“當時你就氣憤地衝了上去,對嗎?然後就殺他個片甲不留!”方南覺得必須要這樣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我沒有,我不會那樣做的。”賈師兄搖搖頭說。“我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就悄悄地走了。”
“這.....這不是什麼事都沒發生?”方南心想這也不叫個故事吧?
“嗯。然而,第二天的早晨,就傳來了一男一女的死訊,她們兩個死在了原地。”
“啊?”方南驚得站了起來!難道大師兄不動聲色間就殺了兩個人!?
“你坐下!這一切都是因為那集裝箱是兩個摞在一起的。大風吹倒了上麵的那一個,砸在她們身上。”
“可憐!但是這絲毫不關你的事啊?大師兄。”方南心想,他怎麼就成了罪人呢?
“我也常常這樣想,不關自己的事,這不關自己的事!但是,那的確關我的事!那天的天氣預報說有八級大風,當我出門的時候,都已經起風了。”賈師兄頓一頓,繼續說道:“風阻力學是我們的專業課,我又何嚐不知道八級風的風壓是500多帕,而那標準集裝箱的迎風麵積是12*2.5=30㎡,這樣算起來,風力就是15000牛頓,相當於1500公斤的力!用這樣一個力,去推倒一個空的集裝箱,簡直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