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華錦麵色雖淡,周身的冷清卻散了。“莫要讓母親久等。”
長孫儀知曉是長孫華錦同意了,高興的‘噯’了一聲,拔腿跑進了屋子,袍子太大,險些被絆倒。長孫華錦伸手扶住,長孫儀回頭衝他一笑。手忙腳亂的進了屋子,長孫華錦隱隱聽見他親昵的喚了一聲母親。
眸光一暗,步履輕緩的離開。在庭院裏的梨樹下站定,屋裏的慈母孝兒的融融歡笑聲,卻依舊清晰地,毫無阻隔地刺入耳中。
桂媽媽看著梨花樹下,那攏在陰影中的清逸身影。如林中青竹,份外孤清寂寥。回頭睨了眼屋子裏的歡聲笑語,忍不住一聲歎息。
靜安王妃起身按住長孫儀,冷淡的臉上染著一抹慈祥和藹的笑,嗬責的語氣裏帶著濃濃的疼寵:“都要娶親了,還這般毛躁。儀兒,你都好些時日不來看母親,可是功課繁忙?”
長孫儀笑著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在門口張望了一下,急急的說道:“母親,儀兒才兩三日沒有過來。八月就要科考,先生布置了許多功課。您若閑的慌,可以讓大哥陪您解解悶。”
靜安王妃臉上的笑容一僵,沒有再說話。
“母親若沒有旁的吩咐,儀兒便去尋大哥了。”長孫儀絲毫察覺不到氣氛的微妙轉變,雖然十七歲,被靜安王妃保護得極好,還是小孩子的心性。他生得唇紅齒白,一雙眸子極圓,不同長孫華錦狹長內斂的雙目,與王妃極為相像。
桂媽媽送走了兩兄弟,掀簾進屋,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王妃與世子的相處,不是她一個奴婢能說的。
“都走了?”靜安王妃淺抿了一口茶水,惆悵的說道:“他們兩兄弟素來不親近,何時關係這麼好了?”
桂媽媽想說終究是親兄弟,流著相同的血液,自然是要親厚。可她知王妃不喜聽這些,斟酌道:“可能是二少爺看中了世子書房裏珍藏的孤本。”
靜安王妃心裏稍稍好受一些:“日後儀兒需要什麼,告訴我便是,莫要與那人接觸過多。”語氣裏,掩飾不住的厭棄。
桂媽媽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
長孫華錦安頓好長孫儀,將浣碧與浣紗丟給常德:“處理了。”
浣碧、浣紗臉色微白,與水清漪有幾分相似的眼睛,溢滿了淚珠:“世子爺,奴婢是王妃娘娘送來伺候您的人,奴婢想留在您的身旁,求求您別送走奴婢。”
常德看著扶風弱柳,相貌生得極美的兩個美婢,泫然欲泣,極為惹人疼惜。目光閃了閃,沒有想到王妃刻意尋著與水清漪相似的人來伺候世子,是試探,還是如何?
“世子,處理掉,恐怕不妥。”畢竟是王妃送來的人,再不喜,也不該直接弄死。
長孫儀捧著典籍走出來,玄色錦袍穿在身上,腰間佩帶著玉玦,儼然是翩翩少年。看著跪在地上,柔媚嬌弱的女子,心生了憐意。“大哥,今夜裏學堂師兄師弟一同去望月樓吟詩作對。儀兒能要了她們過去,端茶研墨?”
長孫華錦看著他烏黑的瞳仁裏,布滿了期待,轉身進了屋子。
長孫儀知曉,這是同意了。
……
夜涼如水,新月如鉤。
水清漪拿著一疊地契,去望月樓尋花千絕。
花千絕一襲紅衣妖冶,臨窗而坐。手中執著白玉酒壺,望著窗外萬家燈火。忽而,目光一頓,凝視著那一抹纖細的身影,走過青磚地板,穿過長長的人潮,緩緩的向他靠近。月光照著她白皙的臉,清美絕豔,引得眾人紛紛側目,她卻毫無所知。
嗬!她可不就喜歡攪動了一池春水後,便撤身而出。又怎知,旁人是怎樣的混亂?
水清漪察覺到一道灼人的視線,順著望去,便見到花千絕舉杯相邀。不禁加快了腳程,上了二樓,在他對麵落座。環視了四周,蹙眉道:“難得你也酸雅一回,與人舞文弄墨。”
花千絕飲了酒,雌雄莫辨的臉上,嫵媚神態盡顯。一雙桃花眼裏,水波瀲灩,極為的魅惑勾人:“呐!瞧見那兩位端茶研磨的女子麼?我還以為你何時淪落到伺候人的地步,上來照顧照顧你,讓你也伺候爺一回,誰知看走了眼。”
水清漪看了過去,那兩位生的花容月貌,一個唇相似,一個眉眼相似,細看卻又一絲也不像。言笑晏晏,圍繞在玄衣少年的身旁。
“白瞎了一雙好眼。”水清漪譏誚道。
“你也就在我麵前能逞口舌之快,在長孫華錦麵前,就是收了利爪的鵪鶉。”花千絕渾然不在意,若有所思道:“若他不是長孫華錦的弟弟,我都以為他會是你的傾慕者。”
水清漪一怔,就聽到那邊哄鬧聲傳來,玄衣少年拉著二人護在身後道:“你們莫要打趣,若是我的美妾,伺候你們我絕無二話。可這是我大哥的兩個妾侍,恰好我的婢子病了,便央著大哥給我帶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