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時分,一一隻打著燈籠的隊伍大張旗鼓地從鶴崗八幡神社歸來。鶴岡八幡神社——
前九年戰役結束以後的第二年1063年(康平六年),源賴義向山城國(京都府)石清水八幡宮提出勸請,請求在鐮倉由比鄉鶴岡設立八幡宮。1180年(治承四年)源賴朝入主鐮倉,將神社移往現在所在地,稱鶴岡若宮,八幡神成為源氏的守護神。1191年(建久二年)八幡宮失火,幕府在若宮後方的山上興建本宮,又重修了若宮。之後,八幡神作為武門的守護而備受尊崇。鐮倉市雪之下,國幣中社。供奉應神天皇。1063年由源賴義從京都的石清水八幡宮遷來,作為鐮倉幕府的守護神。八幡神即應神天皇,作為日本的武神、戰神來供奉,也是最早的神佛合體神,因此信奉佛教的賴源朝將軍才會經常來這所神社參拜,而且一來就是一整天不回去。在這裏,他會和這裏的佛家僧人品茶討論經文,一談就是不到天黑不回宮,而今天也是如此。
“啊~~~”
而現在,談論了一天經文的將軍已經乏了,正坐在禦車中打盹呢。
“走了多少路了?”
用絲巾擦了下眼角的淚水,將軍掀開車簾問道身邊的武士
“回將軍閣下的話,剛走了一半。”
神社距離宮殿並不算太遠,但是也不近,乘坐馬車又是夜裏自然會慢一些。
“是嗎?催一催快一些,寡人乏了。”
“明白了,屬下這就去催促一下。”
看著前去催促車隊的武士,賴源朝歎了口氣為自己感到憤憤不平。這也就是賴源朝的日常生活,沒事理理佛,看看經書喝喝茶,偶爾處理一下朝政。其實他不是喜歡佛理,更不是喜歡閑置的生活,實在是被逼無奈的選擇,因為此時的他真正指揮得動的也就是那麼幾個人而已……
和一般外人想象的不同,此時的賴源氏朝權早已是大權旁落。在母親北條政子的主宰下即位為大將軍,但當時的軍政大權已經落入母族北條氏手中。北條氏早已滅了賴家妻族比企氏一係,而實朝就在母族的控製下,娶了前權大納言坊門信清的女兒為妻,生活中小心謹慎,深怕得罪了母親北條氏的宗親,雖然苦但也沒有辦法,於是就這樣小心謹慎的當了17年的傀儡將軍。
所以和別人想的不同,其實賴源朝自己也有野心也有野望,隻是都被母親北條氏給壓住了,所以他心中積蓄了很多的壓力和陰暗,始終沒能排解掉,所以才出現了像落新婦那樣舒緩自己壓力的調劑品,那種無辜的替罪羊,自己發泄憤怒和不滿的道具。
“這兩天回去後是不是再找個歌女蹂·躪一下呢?”
想著當時那個歌女落入蜘蛛箱中發出的慘叫,賴源朝心中就暗爽不已,仿佛自己再次掌握了全天下的大權,仿佛世間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了自己手裏,同時也是一種無聊的自我暗示遊戲,一種告訴自己,自己還是有權利決定別人生死的將軍。
傀儡將軍可悲的自尊心。
“清潤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銷初……風·流才子多春思……腸斷蕭娘一紙書……”
正在將軍幻想著如何再折磨下一個地位低賤的女人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和自尊時,車外突然傳來了舒緩淒涼的琴聲和歌聲。
“何人在外吟唱?”
聽到這熟悉卻又陌生的琴聲和歌聲,將軍迷迷糊糊地將頭探出車窗再次向外頭詢問,但是並沒有聽到答複。
“……鴛鴦交頸舞,翡翠**籠。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無力傭移腕,多嬌愛斂躬。汗流珠點點,發亂綠蔥蔥。方喜千年會,俄聞五夜窮。留連時有恨,繾綣意難終……(都懂吧?~)……”
可是歌聲和琴聲卻沒有停下的跡象,倒是這彈琴女人的聲音和曲子聽上去是那麼的嫵·媚動人,讓將軍聽著心裏頭有些發癢。
“來人呀,去把那個彈琴的女子給我帶上車來。”
將軍已經決定好了,下一個玩具就是這個女子,誰讓她如此嫵媚,如此妖嬈。
連唱歌都讓將軍大人意亂情迷?活該這個妖婦倒黴。
但是喊了半天之後,窗外依然沒有跑來應答。
不禁氣衝衝地自己掀開馬車的正簾,準備好好發一次雷霆之怒但是當他看到車外的情景後,已經驚得發不出聲音了……
“你……你……”
“……衣香猶染麝,枕膩尚殘紅。冪冪臨塘草,飄飄思渚蓬。素琴鳴怨鶴,清漢望歸鴻。海闊誠難渡,天高不易衝。行雲無處所,蕭史在樓中……”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看著不遠處房簷之上映襯著月光坐立在樓閣的飛簷之上的妖豔女子,熟讀中國詩文經典的將軍閣下,想到了《詩經碩人》中形容絕世美女的這一段。
原本在如此良辰美景之下,有歌舞助興,有美女相伴應當是一件十分風雅讓人津津樂道的事情,但是此時的將軍閣下卻完全沒有這個心情。
“你……你你你!!”
隻見他臉色煞白,即使周圍的燈火已經熄滅,專心奏曲歌唱的落新依然可以感受到看見將軍那死豬一般的臉色,那因為恐懼而戰栗的聲音,以及那不斷顫抖的指向身軀和手指。
“你怎麼還活著?!”
“……自従消瘦減容光,萬轉千回懶下床。不為旁人羞不起,為郎憔悴卻羞郎……”
但是坐在高高的飛簷之上的落新並沒有回答豬頭將軍嚎叫,僅僅是全身心地將歌曲最後一段唱完,優美動聽的音樂長久地回蕩,餘音繞梁。
如果有一位懂得音樂和樂境的大師在此,一定會為落新演奏的這首《鶯鶯傳》拍案叫絕,但是很可惜,賴源將軍閣下僅僅是一位道貌岸然的小人而已。
“我問你話呢!你這個賤人!”
除了聽得懂殺豬的聲音和進食的聲響,他完全聽不懂落新這首‘負心曲’當中暗含的感情。
“真是讓人無法理解的癡情。”
曲終,落新從音樂的世界中回到現實世界,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明明是被人拋棄了,被人欺騙了,被人玩弄了,負心人當成了玩物和*玩就丟的玩具,為什麼崔鶯鶯還是要如此癡情呢?”
輕輕地,落新撫摸著懷中樂琵琶的琴枕,自言自語道
“人呢?!都死到哪裏去啦?!趕緊過來給我把這個賤人在了!人到哪裏去啦?!”
而樓下的將軍殺豬的叫聲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
“為什麼?明明被傷害了還要忍著?明明是受害者還要反過來害怕著對方?為什麼不大膽的反抗?”
“來人呀!!!來人!!”
越喊越覺得不對,將軍大人已經感覺到了不對,但是他不敢接著往下想,不敢思考為什麼原來身體羸弱連樹都爬不上去的落新能夠爬到高塔的飛簷之上一邊彈琴還如此輕鬆地端坐在上頭,為什麼自己帶來的幾十個傭人和武士在一眨眼見就全消失了,為什麼本來應該已經被劇毒蜘蛛吃掉深埋在地下的落新現在好端端地出現在自己麵前,聲音身材和相貌比以前更加妖豔動人富有誘·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