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句話卻讓晁陽華清醒了,或者說讓她醒悟過來了:這可能嗎?衛河市的官場上早就風傳梁文秀要升了,要升到省裏去——不是副書記至少也是副省長,經過這一過渡,然後再到北京,這條路好像是早就鋪好的,而現在卻成了和自己平級的在這裏一起治理衛河、治理“女人國”的同事?這個反差也太大了吧?大到讓人感到了假、感到了虛偽。晁陽華似乎從那個幻想的王國走了出來,雖然說那幅藍圖還是那樣的美妙、那樣的有吸引力,真的讓晁陽華十分向往,但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是不太現實的。想到了這些,晁陽華仿佛覺得自己被人算計了,或者說正在被人算計。於是,她努力地克製住自己心裏的惱火,仍然甜蜜蜜地笑著,卻直言不諱地說道:“秀姐,這可能嗎?你該不會拿小華開玩笑吧?秀姐是什麼人?小華是什麼人?誰不知道你是很快就要走的人了,你怎麼可能會和小華一起在這裏創辦‘女人國’呢?”
大概梁文秀也感到了自己這番話不是真情實感吧,被晁陽華這麼輕輕一問倒真的產生出了些許窘態,好像一個很直陋的把戲被人當眾戳穿一樣,讓人感到無地自容。然而,梁文秀卻在一瞬間的尷尬後仍然很平靜很正常地說道:“小華,甭管姐說的能不能實現,姐總是有這份心思。就算姐真的要走,姐也想把衛河市交到妹的手裏,至少讓妹當上市長,否則的話,姐就是升再大的官心裏也不甘。你相信嗎?”
“這話我信。”晁陽華從幻想中清醒了過來,很有分寸地表著態,並且很理智地說道,“秀姐,不是心不甘,而是不放心。你還有很多要辦的事情沒有辦,特別是還有很多正在辦的事情沒辦完。至少你心裏想的一些事情妹就知道不少。秀姐,小華說得對不對?”
晁陽華隻要在正常的狀態下,她就是智慧的,她說出的話也就很有見地、很有聽頭。長時間和她在一起工作的梁文秀焉有不知道之理?這官場上所說的那種“前任的屁股後任來擦”的話,為官的人誰不知道?隻不過這句話應該怎麼來說,這就有講究了。因此,梁文秀知道話說到這份上,如果再繼續繞彎子就要穿幫了。於是,梁文秀就明話明說了:“妹,你真把姐的心吃透了,這衛河市我要是真走了,不交到你手上我還真的不放心呢!就說這電廠選址的事吧,姐一心想的是‘資源共享、全市共富’,姐有一點私心雜念嗎?咱們是共產黨人領導的國家,共同富裕才是咱們應該走的道路,可為什麼有些人就是理解不了、就是要跟咱們唱對台戲呢?就說共城的那個龔克亮吧,剛剛到了共城,就有了地區意識和本位主義,性格又是那樣倔強,真是九頭牛也拉不回頭呀。他要是一直這樣鬧下去,影響工作不說,會讓咱們多麼被動?妹的祖籍不就是共城的嗎?妹能不能現身說法去給他做做工作,讓他多少理解咱們的一點苦心,不要再這樣強下去?”梁文秀說到這裏,稍微停頓了一下,看著晁陽華在注意地聽著,心裏很高興,接著又說:“最近,聽說軍隊幹部部門就龔克亮愛人轉業後安排問題已來找咱們聯係了。據說,他愛人是軍隊醫院的院長,級別不算低,按縣處級安排可以,按縣處級以下的級別安排也可以。妹,這事讓老史出麵不大合適,雖說他是抓組織和人事的,可他畢竟是個男的,不如咱們女同誌在這方麵有體驗。我是說,能不能找到她,讓她也協助咱們做做龔克亮的工作?不要再在‘電廠選址’這件事情上糾纏下去了。至於她的工作嘛,想到哪裏就到哪裏,還想幹本行,醫院、衛生局,隨她挑,想改行,咱們衛河市屬部門她可以選,包她滿意就是。妹,姐說的這話你都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晁陽華認真地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對電廠選址的看法梁文秀一清二楚,而她現在之所以這樣說並不是她忘記了自己的看法,而是在套近乎。當然,長時間在地方政府機關工作的經驗也告訴她,像電廠選址這件事,一旦上下都確定了下來,你個人就是再有意見也沒有用了,即使是違心的,也隻有執行的份了。現在,梁文秀已經把話給自己說得這麼透徹,如果自己再不把這橄欖枝接過來,自己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傻瓜笨蛋了。於是,她對著梁文秀像是表決心地說道:“秀姐放心吧,姐交代的事小華盡力去辦就是!”
梁文秀舒心地笑了,輕盈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還伸出手來把晁陽華從沙發上拉起來,很得意地說道:“姐交代的事情你會辦好,姐不擔心。不過,該辦的事情,姐沒有交代的,你可也要去辦喲!”
晁陽華從沙發上被拉了起來,看著渾身上下洋溢著喜氣的梁文秀,也笑著說:“姐沒交代的,妹敢嗎?”
“怎麼不敢?”梁文秀豪情滿懷地說道,“姐說你敢你就敢,姐是啥?姐是……哈哈哈!”
兩個女人都大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很響亮。
因為共城市的西邊和北邊都是山,而向東和向南都是平原地帶,所以形成了西北高、東南低的地勢,衛河就是在共城市的百門山下發源,彙聚成了一個湖泊,然後向南而去,在共城市的地麵上流了二十多華裏後,進入了河津縣。河津縣以往向共城市收的“洪水過路費”就是因為共城市的西部山區和半山區一進入夏季後,雨水相對比較集中,容易形成洪水,必須從幾條季節性的河道流入河津縣,再彙聚到衛河裏,從衛河裏排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