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越來越冷了,西伯利亞寒流過早地襲擊了華北地區,不僅帶來了一場大風,而且還在風後攜來了一場雨夾雪。位於華北平原南端的衛河市的四區八縣立刻寒冷得讓人都不願出門了,雖說銀裝素裹的大地別有一番景象,但猛地大雪封山確也讓人無法再出去了。
龔克亮一句要“越級反映”的話,雖說也在情理之中,但卻像挑戰書一樣,不僅僅是刺激了梁文秀和衛河市的政府官員,無形之中也給自己和共城市的官員們增加了壓力,尤其是對耿正捷和張新鳳。
市委書記到省城住院了,共城市的工作基本上就靠他們三個在負責、在協調,總書記關於“科學發展觀”的指示,他們組織市委常委學習了又學習,特別是在龔克亮的啟發下,他們細致地、認真地算了幾筆細賬,使他們越算越明白,越算越有信心,越算越覺得總書記“科學發展觀”指示得正確和及時。比如說,修建一條二百三十公裏的高速公路,這高速公路的造價暫且不說,單這二百三十公裏的高速公路,再加上一些輔助設施,需要占有可耕地麵積至少在兩萬五千畝左右,而這兩萬五千畝可耕地,至少會使兩萬餘名農民無田可種。就算高速公路上可以安置少量的人員,那大多數人員該怎麼辦?其子孫後代該怎麼辦?假如每畝地每年的收入是兩千元,那麼兩萬五千畝土地每年的總收入在五千萬左右,五千萬呀,這是天文數字嗎?再算一筆賬,如果把電廠建在離坑口十五公裏的範圍內(洪州那塊沙區離煤礦的坑口在十公裏左右),運輸煤炭的路程至少會比運到寬河近二百一十公裏,按運煤的運輸費每噸一公裏多一元錢算,每噸煤的運費至少要多拿二百一十元,按圖紙設計的標準用煤量每天一千五百噸說,單單運費這一項,每天就要多拿近三十一萬五千元,日子不可長算,每年呢?如果按三百個生產日說,單單運費這一項就至少要多支付九千四百五十萬人民幣。九千四百五十萬呀,是不是也是個天文數字?再比如……不用再算了,單單就這兩筆賬,每年就要損失十多個億,這可不是聳人聽聞,而是實實在在的。當然,付出了這些代價後帶來的效益也是可觀的。但是,假如不付這筆代價也能夠獲取這筆可觀的效益,那麼,人們不禁要問,既然如此,為什麼一定要付出呢?難道是錢多得連國家金庫裏都沒地方存放了?
當然,梁文秀和衛河市的領導們也在學習總書記的“科學發展觀”,肯定地說,他們對這筆賬也一定有他們的算法,“一根扁擔挑著兩棵搖錢樹,扁擔上還穿著四個大珍珠”,這句話不能說不形象(其實,這個人最初說的是:扁擔上穿著四個大葫蘆,後來大約覺得大葫蘆不怎麼文雅吧,大珍珠也挺順口的,就叫成了大珍珠),然而,一根二百三十公裏路程的扁擔,挑著兩頭兩家大企業,單單每年這多出來九千多萬人民幣的運費,在進行成本核算時,是要讓哪一家來承擔呢?衛河市絕對不可能把這筆不算小的資金承擔起來,而兩家企業除非它是國營的,否則的話,誰也承擔不起。然而,就算這兩家企業是國營的,它們的領導學習不學習“科學發展觀”呢?還應該說,這是一條單一性質的高速公路,從共城出去的時候運的是煤炭,那麼回來的時候呢?總不能把電廠發出的電裝到汽車上運回共城吧?重載的汽車,回程的時候無物資可運,大多的時間要放空,而放空豈不是也一樣要消耗汽油?這賬其實是很明白的,如果沒有別的什麼意圖,不是當局者迷的話,這筆賬應該不難算。
一句“越級反映”,不僅僅是向對手發出了挑戰的信號,同時也是把壓力放到肩上。既然是“挑戰”,除了有堅定的信心之外,還要把每一個製勝的情節和細節都搞紮實、夯牢固。龔克亮他們對照著“科學發展觀”把他們那份《申請報告》修訂得更加完善,上這個項目的理由也更加充分,重要性、必要性也更加具體了,特別是可操作性,幾乎都已經落實到了事實上。還有那個可行性,雖說是預測的,但那預測似乎現在就可以看得見。
正常情況下,這報告是在寫好以後按照隸屬關係,從下往上一層層地遞,雖說這往上遞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可現在這年頭,如果打報告的單位不再在每一個環節上大量地使用“潤滑劑”,說不定這報告就會在某一個環節上“卡殼”,這份報告也就會不了了之。而共城市的這份報告,現在可就不能按照正常的路子走了,他們真得“超常規,大跨越”了。因為衛河市對他們的這份報告不予理睬,他們隻好越過衛河市這一級,先是到了省裏。可是,到了省裏這件事情該由哪個部門來管?他們並不清楚。那天,去省裏跑這事兒的是耿正捷,他以為電力廳是管電的,建設電廠的事情首先應該經電力廳同意才行。於是,他決定先把報告送到電力廳。
耿正捷拿著會客證到了電力廳辦公室,辦公室一位中年女同誌熱情地接待了他,聽完了他的詢問後,笑著告訴他,你這事情該計劃處管。並且把他送了出來,還指著電梯告訴他:坐著電梯到十六樓,那一層樓都是計劃處的。中年女同誌的熱情使耿正捷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