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能源電力部計劃司的司長武威,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單身女人,大約五十歲左右。一聽說是個女同胞,張新鳳就向龔克亮主動請纓,要到北京去,說是女同誌與女同誌之間有共同語言,容易溝通,或許好辦事。耿正捷笑著反駁說,那不一定,異性相吸、同性相斥,這是自然界的規律,女人之間說不定溝通起來更困難一些。龔克亮聽了這話卻啞然失笑了,正要張嘴說話,沒想到張新鳳卻笑著反唇相譏道:也許,你是有切身體會的。可是你忘了,馬玫玫正在妙齡,青春年少,而那位司長大概已過了更年期。過了更年期的女人,像我這樣的,恐怕就不是異性相吸了,異性相斥還差不多。你信不信?一提到馬玫玫,大約耿正捷就有點兒心虛,雖說不敢戀戰,但卻好意地提醒道:你也正在妙齡,現在城裏人男女的更年期並不是以年齡來畫線的,沒有這種思想準備可不行!龔克亮也笑著說道:老耿的意見不無道理,大機關裏而且到了這個位置上的女人,恐怕還真和普通女人不一樣哩。張新鳳並不以為然,執意要去。龔克亮也知道他這位副手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耿正捷這次來省裏活動雖不能說是勝利,但至少為整個事情的解決找到了突破的方向。她是好強的,豈能把困難的工作全讓別人幹了?於是,就同意讓張新鳳到首都去,讓她去見識見識這位關鍵的女司長,或許也有可能出現一點兒意料之外的情節,必然和偶然是矛盾著的統一體嘛。
耿正捷和龔克亮兩個人的話卻不幸言中了,這位女司長果然和普通女人不一樣,雖說不是人們說的那樣:自然界的規律,同性相斥。但也絕對不是張新鳳原來想象的那樣:同為女人,有共同語言,容易溝通。她,絕對是個另類。張新鳳說她是個另類,是因為她太出乎張新鳳的意料了。當然,這也許是因為張新鳳年輕又來自窮鄉僻壤見識短淺的原因,這位女司長在她的印象中,絕對不是她想象中的女人。
首都這些大機關的大門絕對不好進,大門口的衛兵們雄赳赳氣昂昂地在那裏站著崗,甭看他們一個個筆挺筆挺地在那裏戳著,似乎並不拿正眼看你一下,然而,當你想冒充機關工作人員不動聲色地蒙混過關時,他們總能一眼就把你從人群中認出來,然後把你攔下來,不動聲色地讓你到接待室去登記。一個衛兵是這樣,再換一個衛兵還是這樣,好像他們這些從外地來的人身上和臉上刻著字一樣,讓人一眼就能辨認出來。而到了接待室,接待室的工作人員倒是挺和藹,也挺耐心,他們一臉笑容地聽你說完來意後,也不看你遞過來的材料,仍然笑容可掬地對你說,業務上的事情,我們隻負責接待省一級的對口單位,不接待連市一級都還沒有批準的基層單位,請回去按組織一級一級地報批。這話雖說是笑著說的,但卻比打人還讓人不能接受,張新鳳當時就憤憤地想,我們就是一級組織,難道我們是在搞非組織活動!不過氣憤歸氣憤,這機關的大門是無法進去了。
張新鳳當然不能就這樣回去。她千方百計在首都找到了一個老鄉,這位老鄉又找了位在能源電力部工作的朋友,這位老鄉的朋友帶著她在機關門口等了將近兩個小時終於等到了這位下班後從機關樓裏出來的女司長,而這位女司長看在這位朋友的麵子上耐心聽完了張新鳳的來意後,也像接待室的工作人員那樣對她說:這工作上的事情,我們隻負責審核省一級對口單位報過來的材料,不接待連市一級都還沒有批準的基層單位報過來的材料,請回去按組織程序,一級一級地報送。說完,隻是朝著那位老鄉的朋友點了一點頭,好像張新鳳不存在似的,看也沒看她一眼,便徑自走了。
不知道應該說是張新鳳這位老鄉的朋友尷尬還是張新鳳尷尬,總之,當那位女司長在他們麵前沒有任何表情地消失時,他們兩個毫無疑問地都感到了由衷的不自在。不過應該肯定地說,這位老鄉的朋友是位很熱心而且很有正義感的同誌,當他清楚了共城市因為坑口電廠選址情況的意見和張新鳳專門到首都的來意後,非常熱情地表示了支持。後來,他又弄清楚了女司長的住址,告訴張新鳳說,這件事找她是個路子,如果能把材料遞給她,很可能就會有轉機。她的確很神秘,正因為很神秘也因此很難接近。
這話讓張新鳳很是茫然:女司長怎麼神秘?女司長怎麼又因此很難接近?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些情況對一個遠離首都的基層幹部來說,實在是一無所知了。大約是因為涉及隱私這個敏感的話題吧,那位老鄉的朋友也不願就她“這個人”做過多介紹,使得張新鳳更加感到問題的嚴肅性。然而,既然肯定找她是條路子,那就說明主攻方向選準了。主攻方向既然選準了,就絕對沒有放棄進攻的道理,哪怕被打得丟盔卸甲,哪怕被打得鮮血淋漓,也決不能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