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細雨,初陽正起,村頭古樹下,青草葉上,露水卻未凝幹。
多少年來,這般場景,千百回上演,隻是看的人,輪回了一遍又一遍。三兩小兒,嘻嘻鬧鬧,正是一幅恬靜模樣。村口狹隘的小路上,一個突兀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來,一步一步,看去有些艱難。
隻一會兒,那人便到了這古樹下,一身破爛衣服,拉碴的胡子,蓬亂的頭發,瞧著竟像個乞丐,估摸著三十出頭些。這偏遠山村的孩子,生死便都在這兒,或許一輩子也未曾出過村,如今見著生人,卻是好奇勝過害怕,紛紛圍上前去,七嘴八舌地問著那人問題。“你從哪兒來呀”,“你叫啥名字啊,我叫小奎兒,我八歲了,你呢?”,“你有沒有好吃的呀,聽姥爺說外麵有好多好吃的”……那乞丐一時被小娃兒們問的結舌,答不上話來。名字叫小奎兒的孩子催促道:“你快說給我們聽聽嘛。”沒說過一句話的乞丐,這時清了清嗓子,“能給我口水喝麼?”
“你這人,真是麻煩。”一個略精瘦的孩子埋怨了一句,但也轉身就跑回家給那人取水去了。
一會兒,那瘦小孩兒端著一大瓷碗水過來了,那乞丐看似渴的不行,那一大碗水咕咚咕咚就被他灌到肚子裏去了。“話不會說,水倒是會喝。”乞丐幹笑兩聲,不好意思地答道:“在下實在是渴極了,方才真是話也說不出來。”“那你也喝過水了,現在可以說了吧?”“對對,快說。”小孩子們都起哄起來。“好好,在下家在玉城,是個郎中,半月前本盤算著出城去采些藥材治病醫人,不曾想遇上了山賊,我小小郎中,又沒帶什麼財物,那山賊見我隻有一些采藥的工具,心也涼了半截,說是我壞了他的時間,把我一頓好打,將我器物皆數毀去,還不作罷,一把手將我擒上馬去。”那些小娃兒聽到這,哪有不被吸引的,又是七嘴八舌說起來,“你這郎中也真沒用。”“是啊,那山賊擒你上馬,你又是怎麼到這兒來了?”“快說嘛,別賣關子啦。”
“嘿嘿,我當時真是連個屁也不敢放,心裏想著,這般一來,我這條命怕是要交代了,一想到這裏,腦子一抽,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那山賊見我哭天喊地的,心也煩躁,用刀柄往我腦袋上,就那麼‘砰’地一下,我就暈過去了。等我醒來,山賊也不見了,隻我一個掛在一棵老鬆上,想是那山賊將我扔下山崖,老天爺看我平時醫人治病,有些功德,沒讓我去見閻王爺。我費了好大的勁,從那樹上下來,一看周圍,頓時傻了眼,也不知這幫山賊將我扔在哪裏了,我尋草采藥,居然也沒來過這個地方,我隻好胡亂尋路,一路上摘些野果充饑,還好老天開眼,讓我找到了這裏。”
“原來是這樣,我們還當你是個乞丐呢。不過看你這一身衣服,破爛成這樣,也和乞丐沒什麼差別。”那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這隻不過了一會兒,陽光卻刺眼的緊,幾個小娃子直呼熱的不行。“老乞丐,我們可不陪你在這曬太陽了,還是屋子裏爽快。”話剛落下,小娃子們四下散開,紛紛各回各家,各尋各娘去了。
這乞丐見狀自個兒在古樹底下揀了個陰涼地,雙腿一盤,就往地上一坐,回頭一瞥,瞧著那喚作小奎兒的孩子還兀自站著。乞丐奇道:“天氣這樣炎熱,你怎的不回屋裏去?”小奎兒卻一撇嘴:“我熱,難道你便不熱?”“我家又不在此地,縱那驕陽似火,也隻能在這兒歇歇腳,哪有屋子可回。”“說的也是,老乞丐,去俺家歇息吧,這裏太也燥熱。”
乞丐搖搖頭,說道:“你這娃兒好心,老乞丐我就心領啦,至於去你家歇息卻是萬萬使不得。我一個生人,又這樣破爛,去你家叨擾,免不得有一番麻煩,小子你再不回去,徒惹你爹娘擔心。”小奎兒心裏一想,這老乞丐說的也有道理,當下便小跑走了,邊跑還邊說:“老乞丐,我與爹娘說一說,你等著。”
這小娃,心腸倒是好,老乞丐想到。看著頭頂的太陽,老乞丐自言自語道:“人人說我老乞丐趕路的功夫不行,如今卻是我第一個到,也不知緣何要選在這等偏僻地方,叫我好找。這地兒雖說偏僻,這名兒卻起的有點意思,養賢村,養賢村,莫非…”話語間,一股極其輕微的波動傳來,老乞丐略略一驚,隨即冷笑道:“冷瀟,你那手縮地遁天的手藝可是沒有一絲長進啊,還在老夫麵前賣弄。”老乞丐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吃了一驚,冷瀟這廝也不過幾十年未見,竟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奇哉怪也,莫非他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不成!“哼,莫要飯的,你不過比我年長些,本事卻不見得高的哪裏去,我不與你計較。”莫要飯也自知與冷瀟並無深仇大恨,隻不過互相看著不順眼,也沒必要動手,當下冷笑一聲,也就此不語。莫要飯習慣了自己一個人,隨即坐著打起坐來。那冷瀟性子卻忍不了,隻不一會兒就熬不住了:“我說莫要飯的,你猜這次召集各大宗派掌門宗主所謂何事?這從雲令數百年不曾現世了,到底是誰竟然擁有此令?”莫要飯聽的冷瀟不停的說話,略皺一皺眉頭,說道:“冷瀟,你師兄冷天聞性子穩重,處事得當,如何會像你這般毫無耐性?若不是你師兄正在閉關,哪裏輪得到你在此廢話?”冷瀟雖聽得莫要飯如此譏諷自己,卻也不惱,原來他正是故意引莫要飯與他言語,解解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