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的香香在昏睡不醒的潘兆安麵前又堅強了起來,她燒水煮藥,洗衣灑掃,端屎倒尿,什麼都做,卻唯獨不敢再睡到潘兆安身邊——她已經被玷辱,不能弄髒了丈夫的身子,她獨自躲在角落裏哭了一場又一場,恨不得一頭碰死,可又舍不得丈夫,丈夫沒好起來,她就不能死。
香香精心照顧潘兆安,潘王氏卻每天不著家,成日裏往鎮上跑,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找到銀子請了一個又一個有名的郎中上門為兒子診病,什麼貴重的藥材都買回來,連老山參也有了,家裏的飯食也一天比一天好,不光是讓潘兆安吃肉喝雞湯,婆媳倆也能跟著他一起吃。
銀子到底沒有白花,潘兆安的病漸漸好起來,一個多月後便可以從床上坐起身來喝藥吃飯,而香香卻一天比一天消瘦,麵對著油水充足的肉菜,她竟然跑出門在院子裏又吐又嘔,潘王氏驚怔半天,趕緊請前來為兒子診脈的郎中也為媳婦兒診看,結果郎中說了句恭喜,有身子了!
香香當場直了眼,潘王氏卻不動聲色,喜孜孜地封了個紅包給郎中,又對著前來串門的鄰居大嬸大姑們笑哈哈地報喜,大夥兒圍住香香,真心實意地道賀,香香幾乎站立不穩要暈倒在地,潘王氏體貼地把她扶回屋裏,背著人沉聲道:
“記著:這個孩子是你和你丈夫的兒子!娘知道你心裏為難,娘自會去跟你丈夫說明,讓他還如平日那樣疼你,想和和美美過日子,就得聽娘的!給你丈夫爭塊臉,他二十四歲了,要再沒兒子,人家唾沫子會淹死了他!你是個聰明懂事孩子,給潘家生下個撐門戶的孫兒,娘虧待不了你!你丈夫將來好了,也隻會更疼你!”
可憐香香也不過是個十五歲小姑娘,羞恥加上悲苦,已將她折磨得麵容憔悴,此時更是憂鬱得沒了人形,診出喜脈當天就病倒了。
來串門隨喜閑聊的人們隻當她是害喜得太要緊,嘖嘖歎憐,潘王氏也不以為意,和鄰居們說笑著,即將添丁的喜悅溢於言表。
母子談話過後,潘兆安沉默了一夜,第二天便撐起身子下床,吃力地拄著拐杖走到隔壁房間香香的床前,握著她的手歎道:
“我都知道了,不是你的錯,我不怪你……聽娘的話,好好兒把他生下來,就當成我們的孩子。忘記那件事,不要憂心,你還是我的香香,我依然疼你如初!”
香香抱著他的手臂大哭,潘兆安隻管拿好話安撫,香香心裏陰雲不散,但終究是好了許多,肯聽勸吃進食物,以期有力氣照顧丈夫,打理家務事。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雖然香香千不願萬不願,但孩子還是生出來了,又遂了潘王氏的意,是個兒子!
不算胖大,卻五官清秀端正,幹淨得如同一塊上好的美玉。
年過半百的穩婆嘖嘖稱奇,直說這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初生嬰孩,十裏八鄉富戶家裏的少爺們都沒有長這般俊秀的!
愛湊熱鬧的鄰居女人們搶著抱孩子,一邊讚歎一邊七嘴八舌議論:
“巧娘生得好兒女,這孩子真是俊啊!”
“是巧娘沒錯,他爹可是讀書人!到底是讀書人家出來的孩子,瞧這端莊模樣,連哭都是極文雅的!”
“額頭方正寬闊,像他爹!聽說這樣兒是當大官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