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慌不擇路顏伐為人，陰狠毒辣。不仁不義，寡有人性。可以謂之為人衣獸類。李蔽之《聯朝通史》卓卓語畢，扭過頭來，對著人群中的顏伐粲然一笑。顏伐頭腦裏一片模糊，不知道卓卓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時就看到卓卓抬起手來，對準顏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辛紫順著卓卓手指的方向抬頭看過來，在這個大概的方向中，辛紫隨意一掃，目光瞬時就鎖定在顏伐這個不久前在大街上見過的蒼白臉色年輕人身上。辛紫微微一怔，旋即站起身來。顏伐看到辛紫起身，頓時從恍惚中醒了一半，求生的本能讓他轉身推開人群就跑。辛紫見狀也邁開長腿，大步向顏伐趕上。辛紫腿上功夫本就了得，顏伐區區一個普通人，根本沒有機會逃脫，此時辛紫猛地跳起，一腳蹬在圍觀中一人的肩上，借力向前一跳，瞬間就接近了剛剛脫離人群的顏伐。卓卓瞪著空洞的雙眼，眼睜睜看著辛紫追上顏伐，辛紫騰空在顏伐背後，左腿向上高抬過頭，眼見就要劈下。這一下劈中顏伐，絕無生還之理。卓卓突然翻身坐起，不顧身上衣衫襤褸，雙手捏了一個手訣。辛紫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同樣騰空，手握長劍的蒙麵高彬形象，舉劍就對著辛紫腰際刺下！這一下防不勝防，辛紫身在空中論理是避無可避。誰知辛紫應變異常，收回劈掛腿勢蠻腰猛擰，身子像陀螺一樣在空中打了一個回旋，靴底向上一托，就把假高彬的長劍踢歪了方向，畢竟這高彬徒具形象，根本沒有真正高彬的實力，輕輕鬆鬆就被辛紫瓦解了攻勢。卓卓手訣變換，假高彬撒手放劍，隨即雙臂環抱向辛紫長腿。辛紫腿上發力一震，剛剛抱住辛紫大腿的假高彬立刻失去平衡，辛紫借機又是腳尖連環快速三點，擊中了假高彬的麵頰，肋部，腹部。假高彬立刻告之渙散。辛紫這兔起鶻落間的精巧變招，讓在場的十幾米羅國士兵目瞪口呆。顏伐在辛紫和卓卓對抗的同時，隻是回頭瞅了一眼，看清形勢後，不管不顧豁盡全力逃跑。他不知道為什麼卓卓在指認他之後又要出手保護他，隻知道如果他不跑，那麼不但卓卓，連自己都一定要交待在這裏。辛紫踢散假高彬之後，瞅著顏伐已在幾丈開外轉過了一個街角，辛紫氣急敗壞，拔足點雪追去，在暴雪中回頭吼道：“把這個小娘們帶回鎮北國關進男牢！”顏伐頂著如同刀割般的迎麵雪片轉過街角，想要找到一個可以躲避的地方，身邊正好是一個稍大型的客棧，客棧門外一名看似頗有身家的中年人剛剛下馬準備進店，這白馬背上尚且掛著一把鑲金帶玉的寶劍，顏伐狗急跳牆也似，三步並作兩步撲上前去，嚇得這個商人相貌的中年人退後了些許。顏伐抓住馬鞍就跳上了馬背，猛踹馬腹之下，白馬吃痛揚起後蹄，幾乎將顏伐顛了下去。這時辛紫已經追過街角，看見了馬背上的顏伐。當場如電躥了上來。白馬撒動四蹄就跑了起來，有驚無險拉開了和辛紫之間的距離。辛紫連續撲空，怒氣難抑，大吼一聲，一記高鞭腿橫掃就將這客棧門口的紅柱攔腰踢斷，雜七雜八塌下了不少雜物，適才丟馬的商人首當其衝被一根小橫梁砸中了肩膀，駭然大叫，帶著傷逃進了店裏。顏伐拚命趕馬朝出城的方向趕去，白馬膘肥體壯，不一會就到了城牆口，看守城門的士兵聽見急促馬蹄，抬眼看去，看到顏伐神色慌張，又是趕馬如飛。感覺事情不對，一名守城士兵綽起長矛，大喇喇攔住路口叫道：“來的什麼東西，給我下馬答話！”顏伐眼看這士兵要攔住路口，知道此刻絕不能下馬，又想到之前父母慘死在門前雪地，一時熱血上腦，右手在馬鞍上摸索出那邊華貴寶劍，順著白馬前衝的勢頭一劍削下，那看門的士兵驚詫萬分躲閃不及，瞬時就隻剩下一挺無頭身體直戳戳站在雪地上，腦袋被帶飛了十幾米開外。其他士兵見狀都提起長矛趕了出來，此時鞭長莫及，隻能看著顏伐和白馬遠去。顏伐臉上濺了一片濃血，手也哆哆嗦嗦差點握不住韁繩，他顫抖著手嚐試了七八次才把寶劍插回劍鞘，這時馬已經離開羅國都城一裏多地了。顏伐心跳如鼓，耳內轟鳴，這是他第一次動手殺人，來的這樣理所當然，他不知道卓卓驅使虛幻假象殺人是不是會減少許多真實的觸感，而剛才那一下砍在人身上，不能不說給了顏伐極大的刺激和震撼。他毫無意識的趕馬前行，等到反應過來，已經離開都城很遠了，他不知道辛紫會不會不依不饒追蹤自己，最終決定繞開羅國的邊境小城，向更北方，更沒有法治的荒莽山地前行。顏伐沒有猜錯，這時候的辛紫已經整理裝束，命令羅國士兵帶著卓卓返回聯朝複命，金旭左萬鈞喪六繼續拷問卓卓，而自己決定獨自備馬追蹤逃犯。不擊殺這最後一個逃犯，這次北上就不能算是圓滿。辛紫騎馬出城，跟著顏伐白馬的蹄印追蹤而來。顏伐繞開了羅國邊境小城，繼續跋涉前行，所經之地越發荒涼，漸漸看不到人跡。人說聯朝犯罪之人喜歡逃亡北土，而北土的亡命之徒則是繼續北上逃亡極北之地，可見這裏的環境就連逃犯們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會輕易前往。顏伐騎馬走了一天一夜，白馬已然無力前行，而顏伐也逐漸在這沒有參照物的荒涼野外迷失了方向，既然不能回頭，也隻得漫無目的走下去了。想想自己本來家庭和睦，在北方小國經營一間不鹹不淡的小店，此刻這般下場，隻恐怕要凍餓死在這個沒人能找到的荒蠻之處了。與其如此，倒不如剛才不逃走，就是死也搏個不棄朋友的好名，然而自己性格就是這般懦弱，恐怕天生就做不得英雄好漢，現在拋棄了卓卓，自己十有八九也活不下去，死也被人鄙視唾棄。想到卓卓，他覺得不能怪卓卓指認他，她被那般摧殘的時候自己不也沒有出手相助嗎，隻是自己的父母，自己出生在世這麼多年，父母之恩尚未能報，反而害得他們被無端牽連進來，就這樣被自己害死。想到這裏，顏伐才發覺自己兩行眼淚早就掛在了臉上。正在內心淒涼時，顏伐突然發現前方遠處出現了一座大山，顏伐隻得根據這個參照物前進。白馬緩慢前行之下，隨著這山不斷接近，顏伐發現這座大山遠非普通山嶺所能比擬，山高如雲，而岩壁巍峨奇詭，顏伐極盡目力，竟然發現山上影影綽綽有人居一般形狀的東西存在，與其徒然死在荒野，不如去撞個運氣，要是蠻族部落村落，最多不過一死，死在哪裏又有什麼區別，這樣行走不多時，白馬行至山下，顏伐想要驅動白馬上山，然而白馬突然嘶鳴跪地，任憑顏伐如何催促踢打，就是不願上山。顏伐無奈下馬，解開韁繩放生了這匹白馬，獨自步行上山。他突然對這座幾乎是憑空出現的大山充滿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山腳處枯木叢生，顏伐折了一根粗木枝當作拐杖，氣喘籲籲努力向上。連著走了幾個時辰，眼看就到了山腰處，突然林子深處傳來一身連續的吆喝聲，這聲音極有規律，明顯是某種語言，但是嘶啞奇特，並不像人類所能發出。顏伐一陣悚然，他突然記起，傳說中極北地區有一種半人半鬼的生物曾經橫行北土二十一國，三十年前聯朝組織“北庭清掃”，號稱殺盡了這種詭異生物，然而北土傳聞這些生物並非死絕，他們藏身於極北一座名叫蟒山的大山中，難道如此巧合，自己竟然真的遇見了這些傳聞中的鬼人？顏伐正在駐足思索，那陣嚎叫由遠及近，很快已經到了身邊，幾棵碗口大小的樹一陣搖晃，隨即突然歸於寂靜，顏伐愣愣看著樹叢，遍體悚然，連逃跑都忘了。那個東西離開了嗎？他盯著這片樹叢不敢眨眼，突然，顏伐看到這樹叢後有一雙細小的紅色眼睛般的玩意，他不能確定那對東西是不是眼睛，那雙東西似乎為了證明給顏伐看，突然眨了一眨，這棵樹後有什麼東西在窺探著顏伐！顏伐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這不知名的生物又眨了眨眼睛，突然在沉默中發出了一聲嘶啞的聲音，這聲音又像人在傷心欲絕時候的喉頭抽搐，又像嬰兒的啼哭，顏伐一陣眩暈，幾乎嚇得窒息過去。就在他感到自己必死無疑之時，突然肩上搭了一隻手掌！顏伐大叫一聲轉過頭去，一個白皙俊俏，然而殺氣十足的麵孔就在身後，來人抬手整理了一下犬齒狀的鬢發，隨即朱唇輕輕一動，露出了一個輕蔑似的微笑，對著顏伐說：“還不是被我找到了？”這人正是辛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