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小城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綿密而漸漸濃厚的雨絲籠鎖了城市裏冰冷的鋼筋水泥建築物,大街小巷的屋簷底下聚滿了手足無措忙著躲雨的遊人,遠處一輛302路公交冒雨行來,在站牌下穩穩停住,緊接著一窩蜂的人你爭我搶從前門而上。
許願在擁擠不堪中走下公交車,一手撐傘一手摟著一疊學生的作業本穿行在人行道的路牌和廣告還有泥坑的黃濁積水之間。
這是本市最繁華與時尚的商業步行街,遊人如織,但僅與之一街相隔的轉角後,卻又是另一番景色,幾乎可以用破敗來形容。
過了街是一個明朝時代的城門,城門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條小巷,名叫聖女巷,這是名副其實的一條古街,當年明朝弘治皇帝的生母紀氏就是這邊的少數民族,後在進宮的途中曾在這條巷子裏歇過腳,後她的兒子當了皇帝,孝順的皇帝為紀念生母,特禦賜此巷‘聖女’二字。
聖女巷明朝留下的建築早已消失殆盡,現在全是清一色解放前的宅子,木頭的二層小樓,隻是有些人家還保留著雕花的窗欞,是市區現唯一留存的一條古巷,最鼎盛時鴻儒商貿雲集往來,達官顯貴在此棲居。
隻是經曆了無數次的曆史動蕩和戰火硝煙,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古樸風貌,隻餘下各種的髒亂差,完全成了個城鄉結合部,而許願的家,就在這裏。
屋頂上的磚瓦上長滿雜草,野貓跑過後要爬上去撿瓦,否則就會雨天漏雨晴天漏光,破敗的木料裏蛀滿了白蟻。
在天井,一到風雨天屋裏就充滿了陰暗與潮濕,許願才二十六歲膝蓋就開始有了風濕的症狀。
巷內亂拉的電線也成為一大安全隱患,在巷內,多家居民房還存在著旱廁,需要定期由環衛工人來清理汙物。
由於占地大,地理位置極其優越,聖女巷已經被無數的開發商盯上過,但聖女巷的原住民堅決抵製拆遷,一些老人甚至不惜用命相搏。
自從她高中起,就看過無數次父母和巷子裏的人與開發商爭鬥的情景,由於開出天價,所以換了好幾輪開發商都沒辦法拆除,成了本市最大的釘子戶群。
她爸就是組織者中的頭兒,其實抗拆其中當然有補償款談不攏的問題,另外也有對這片老宅的濃濃不舍。
她也和大家一樣深深熱愛著供她成長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就算學校有教工集體宿舍,她依然還是堅持再晚都要回家。
自從學習了戴望舒的《雨巷》,她就愛上在雨天打著傘光腳走在小巷青石板路上的感覺。
就好比此刻,還在巷子口她就脫掉了腳上的涼鞋,一步一步踏上光滑清涼的大青石,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
現在已經是深夜的十點多鍾了,雖然是夏初,但因為下雨,平時喜歡在巷道各自家門外納涼的老頭老太們都回了屋,所以巷子裏清冷無人。
她一個女孩子獨自走著還是多少有些害怕,隻能不甘心的拋開了那些雨中詩意,不由加快了腳步向位於巷子中段的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