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因為她太清楚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多麼的無所不能。所有試圖與他相鬥的人,下場永遠隻有一個!
t他曾為了江山放棄過她一次,如今她隻想保護自己的孩子,她隻想求他這一次,在江山與孩子的麵前,求他選擇她一次。
t第一次,她在他麵前哭到如此卑微。不是有意的傷害,不是倔強的賭氣,是真真切切地懇求,是真真切切的……卑微!
t這麼多年的宮廷生活,他終於讓她,一點一點地卑微了下去。
t建武十五年,三月,吳漢一年一度的請封諸皇子,再次上演。隻是這一回,劉秀沒有直接拒絕。
t他已開始考慮分封諸皇子之事。
t考慮……
t他還在考慮什麼呢?
t陰麗華坐在西宮前的宮階上,聽著一旁的劉義王吹篴,嗚嗚咽咽的聲音融入夜空,帶來幾許悲涼的意味。劉中禮偎依在她身邊,一隻小手輕輕環在她的腰腹上,輕輕地撫著。四個月的身孕,肚子已經微微隆起。
t“姑娘,坐得久了,該起來了。”習研始終不喜歡她在石階上坐著。
t陰麗華歎息:“習研,你的嘮叨真是十幾年如一日啊……”
t習研不理她,一徑板著臉,要她起身。
t劉中禮回過頭,對著習研眯著眼睛笑,“沒關係的習姑姑,娘墊了厚厚的席子,地上不涼的。”
t習研搖頭哄著她:“也不行的小公主,地上的涼氣會透過席子進入到姑娘的身體裏,這樣的寒邪,最是傷人了。”
t劉中禮似懂非懂,但劉義王卻停了吹篴,跑過來拉陰麗華,“娘快起來,父皇交代過兒臣了,要看著你,不許你總是坐地上!”
t陰麗華歎了口氣,起來就起來吧!
t建武十四年時,她和郭聖通相繼生子,郭聖通的兒子取名劉焉。而她誕下的第五個兒子,取名劉京。如今再次懷孕,也不知是兒子,還是女兒。不過私心裏她倒是希望是個兒子,不為別的,隻是盼著將來他們兄弟人多,總不會容易被人欺負了去。
t建武十三年時,她與劉秀的那一次不歡而散,之後也沒有再就孩子的問題發生過爭執,兩人都避而不談那次的事情。似乎是在向她證明,劉秀什麼都沒有說,亦什麼都沒有做,隻是對劉陽比之前更加地寵愛了。
t也是為此事,郭聖通這兩年脾氣越發的壞,動輒摔東西或打罵宮女,每每她去請安覲見,卻總是見她眉頭深鎖,似是經不起一點吵鬧,整個長秋宮都靜悄悄的。有時劉京哭鬧幾聲,她便會皺著眉,極為忍耐的樣子;或者煩了,便發一通脾氣,趕她離開。
t她不動聲色地忍受,亦冷眼旁觀。郭聖通的脾氣已然壞到如此,對她的怨恨也一日不掩一日,就算將來劉秀死後她來殉葬,那她的孩子們,麵對有著如此強烈怨氣的太後,又將要如何自保?她隻等著看劉秀將來會為她的孩子安排什麼樣的退路?
t大殿裏,劉荊和劉衡在爭搶一把木劍,吵鬧個不休,宮人們在一旁勸個不停。劉陽被吵得煩了,衝過去吼了劉荊一聲:“你是哥哥,為何隻想著與弟弟搶東西?把劍讓給衡兒!”
t那一年以後,劉陽雖仍舊不掩鋒芒,但卻也穩重了許多,隻是一點,脾氣是隨著年齡,越長大越發的壞,也不知是隨了誰?
t劉荊霸道慣了,自然是不肯讓,對著劉陽喊:“這分明是我的,我憑什麼要給他!”
t“你是做哥哥的,本應該讓著弟弟!”劉陽將那木劍一把給奪了過來,交給劉衡,哄著弱小的劉衡,“衡兒去找習姑姑玩。”
t劉衡破涕為笑,邁著小短腿便往陰麗華身邊跑。一邊劉荊開始躺到地上撒潑耍賴,哭叫著:“壞哥哥壞哥哥!你欺負我,我要告訴父皇去!我讓父皇打你!”
t劉蒼在一旁拉著他,皺眉道:“荊兒,你都多大了,還這樣胡鬧!也不知道給娘省心!你快起來。”
t劉荊打著滾,用腳踢劉蒼,聲音越號越響亮,“我就不,我就不!”
t陰麗華頭痛地歎了口氣,劉荊這個孩子是越發地任性胡鬧了。也是因為這孩子肖劉秀,她和劉秀對這孩子也就驕縱了一些,卻沒想到給慣出了這麼一個性子出來。想想劉陽六歲的時候,再看看這個孩子……實在不讓人省心。
t小小的劉衡跑到她麵前,抱著她的腿,仰著小腦袋細聲細氣地叫:“娘。”
t眼前這個小小的孩子,讓她的心一下子柔軟了下來。這個孩子的心髒自胎裏時便帶了先天的不足,自小沒離過藥,一直是被她捧在手心裏養的。這麼多孩子裏,也就對這一個,她是最心疼的。
t“衡兒為什麼要搶哥哥的劍呀?”
t劉衡咬著胖胖的小手指,想了想,道:“衡兒要跟哥哥學!”
t劉陽在一旁替他回答:“因為那日陽兒答應了要教衡兒耍木劍玩,他便記住了。陽兒想,帶衡兒多耍一耍,對他的身體總是好的。”
t陰麗華讚賞地點點頭。
t那邊廂,劉荊見陰麗華不理會他,號得越加賣力,順手將殿中席子扔得到處都是。
t陰麗華看他一眼,也不說話,隻是接過了劉衡手中的木劍,便走了過去,站到劉荊麵前,麵無表情地道:“起來。”
t劉荊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她,見她沒有要哄的意思,便扯開嗓子接著號。
t陰麗華心頭火起,一把提起他的手臂,舉著劍便重重打了下去,“你給我越長越任性,越大越霸道!上不懂得尊敬兄姐,下不知道疼愛弟妹,是誰給你慣出來的?你當你是誰?啊?!”她色厲內荏地喝著,手下卻是不停,重重地往劉荊的小屁股上打著。
t劉陽和劉義王還有習研幾個都衝了過來,勸著拉著要搶她手中的木劍。她厲喝一聲:“都站一邊去!今天我非好好教訓他不可!”
t劉荊假號變成真號,假哭也變成了真哭,直哽咽著叫娘。
t就在殿裏鬧成一團的時候,劉秀進來了。見她正在打劉荊,便衝過去一把抱起了孩子,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
t陰麗華順著氣,狠狠瞪著劉荊,“他就該打!”
t劉衡白著小臉慢慢蹭到陰麗華身邊,輕輕扯了扯她的裙裾,憋著眼淚小聲叫:“娘……衡兒錯了,衡兒再也不跟哥哥搶了……你給哥哥吧,衡兒不玩了……”忍著淚不敢哭出來,憋得小臉都是通紅的。
t他心髒本就不好,陰麗華怕他憋出好歹來,忙抱過他在懷裏哄:“我的衡兒最乖了,明日娘找好多好多把木劍來給衡兒玩好不好?讓四哥哥教衡兒耍著玩,好不好?”
t劉衡看了一眼劉秀,小小地點了點頭。
t陰麗華又抱著他將他哄睡了,放到床上才離開。
t其餘的孩子已由乳母帶著回各自的寢殿就寢,大殿內劉秀坐在長案前看簡牘,劉荊抽抽搭搭地站在門口,似是在等她。她不理他,越過他進了殿裏。
t劉荊跟在她身後,伸手拉住她的裙裾,委委屈屈地叫娘。
t陰麗華回頭瞪他,“叫我做什麼?你不是霸王麼?打哥哥欺弟弟,你是多了不起啊!還叫我幹什麼?”
t劉荊縮著腦袋抽噎著,“娘……荊……荊兒錯了……”
t她不假辭色:“你錯哪兒了?”
t“不……不該跟弟弟搶東西……不該打哥哥……”
t陰麗華看了一眼正一臉正色看簡牘的劉秀,也不知他教了多少?但看著兒子哭得花貓一般的小臉,到底還是心疼的。拿了半日的喬,才忍不住拿羅帕給他擦了擦小臉,無奈地道:“知道錯就好了,弟弟身體不好,你是個做哥哥的,總要讓著他的呀!四哥哥教訓你是應該的,你本就應當聽哥哥的話。你說,娘說的對不對?”
t劉荊見陰麗華心軟,一張小臉益發擺得可憐兮兮,點著頭,表示知道了。
t陰麗華見狀愈加地心疼,撩起他的衣服,看他小屁股,果然已紅了一大片。心突突地疼著,柔聲問:“還疼不疼了?”
t“疼……”拉長了的音調,似是含了無限的委屈。
t劉秀在一旁看陰麗華前腳打,後腳哄,搖頭,走過去一把抱起劉荊,將他交給乳母,囑咐了給他好好上藥,便將他打發走了。
t劉秀摟著陰麗華去內殿,邊歎息:“你這樣管孩子,哪裏會有效果?”
t陰麗華也知道她的做法不對,打了他一頓,又給了他一個甜棗,教訓了等於沒教訓。
t“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見他那可憐樣,我又心疼。”說著歎息,“果然是當娘的管孩子,都得下狠心。”
t劉秀勸她:“孩子,哪有不淘氣的,你也不要太嚴厲了。”
t陰麗華搖頭,“荊兒是慣出來的,現在都這樣了,再過幾年還了得?且不說陽兒在他這個年紀如何,就是蒼兒,也是知道照顧弟妹,聽話懂事的小大人了。獨獨他一個,任性霸道又不講理!真不叫人省心……”說著卻突然想起,問他,“你是不是不喜歡衡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