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堂·塞巴斯蒂安·美彌古!!」
「……別用全名叫啊~」
小聲嘀咕的聲音好像沒有傳到肌肉男老師的耳朵裏,老師舉起黑色封皮的考勤記錄冊子,用書角砸在美彌古的頭上。
砰!
「疼!」
「不是喊疼的時候吧,獅子堂。你轉到這裏已經過了一個月。考勤天數是最低限度。小測驗的分數也是最低限度。一直都是比不及格分數線多出一分」
「厲害吧」
「笨蛋!」
砰!
再一次,考勤記錄冊子砸落下來。美彌古低著頭,盯著老師的腳邊。
「碰巧運氣好而已!除非知道所有的答案故意那麼做,得剛好及格的分數什麼的,絕對不可能會有第二次。下周的模擬考試不及格,你就完蛋了。真是的……對了!」
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好事一樣油膩的臉在發光。
「你,給我看一下書包裏的東西。檢查攜帶的物品!」
「唉~,為什麼啊!?」
「不用問快點拿出來。不要忤逆長輩!」
從美彌古纖細的手上,強行把書包奪過來。打開並倒過來,書包裏的東西全都撒落在走廊。
錢包、匣子和GAMEBOY。老師誇張地吃了一驚,
「你,教科書放哪去了。筆記本呢?唔……」
連錢包和匣子裏麵也仔細地檢查一番。從匣子裏麵拿出一張照片,對著表情驚訝、一言不發的美彌古,說「這是什麼?」
因為退色變成深棕色的照片裏,映著藍色眼睛的小學生男孩子和,看起來非常友好的女孩子。男孩子的腰間別著玩具劍。女孩子身上纏著雷絲窗簾當作禮裙……。
美彌古突然變得不高興起來,想搶回照片。老師開心的,舉到美彌古碰不到的高度,大聲說。
「真是、什麼呀,這個書包裏麵。喂,你們同一年級有過天才少年知道嗎?雖然沒有公開個人資料,可是經過連續跳級去哈佛大學留學,還上過新聞。真是、和某個勉強及格的人,雖然年齡一樣卻是月亮和王八啊。哈哈哈」
「老師,其實我就是那個天才少年。……才怪呢」
「哇哈哈。夢話等到睡覺的時候在說吧,獅子堂。好,因為這樣,這個就沒收了!」
拿起美彌古的GAMEBOY,不顧走廊零亂的書包和錢包,彰顯著自己迅猛的肌肉揚長離去。
「等……」
張著嘴目送的美彌古,輕輕地咂了一下嘴,然後蹲下來把零亂的物品收好放進包裏。
摸一摸自己的頭,被考勤記錄冊子狠狠地敲打的部位。
然後站起來,往反方向緩緩地走去……。
☆
東京都澀穀區。
從JR原宿地鐵站下車,在表參道*的慢斜坡走下來,就到了年輕人的時尚發信基地、Laforet原宿的摩天大樓聳立的神宮前十字路口。在十字路口的中心,從大街進入分岔道,小型的古衣鋪和唱片店、NIKE專賣店等,為年輕人時尚打扮所需要的店鋪擁擠的排列在一起,被稱為內部原宿的區域——從美國返還統治權以後,急速發展起來的區域——從放射線狀擴散開。(※注:日本地名,位於東京原宿青山一帶,涉穀附近。)
但是,有少數神秘的建築物,連熟悉新店鋪的年輕人也會不知道它們的存在。
其中——偵探事務所就是其中之一。
從大街的岔道進來,拐幾個小彎。漸漸地來往的人也少了,在陰暗的道路上,感覺到不安的時候,道路也走到盡頭,看起來早應該拆除的老舊平房就會出現。
靠近一些,替代門牌的銀色金屬板映入眼簾。
《雨之森偵探事務所》
雖然用小字寫著《隨時接待》,但是卻找不到事務所的電話號碼、營業內容以及休息日。
進一步說的話,沒有做任何的廣告,按行業分類的電話簿裏麵也沒有記載……。
「嚕嚕嚕、啦啦啦~」
不知是從什麼地方,小聲哼唱的聲音正在接近。
同時,還有沙、沙、地腳步聲。
過了一會兒……香香的烤麵包的味道飄過來。
「嚕嚕嚕、啦啦啦~嚕嚕、啦啦、嚕嚕啦~嚕、嚕嚕、嚕啦嚕啦啦~」
有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用那不符合重低音的嗓門心情愉快地唱著歌,在拐了個彎之後,身影出現在眼前。
臉龐像希臘雕像一樣,輪廓非常的清晰。筆直的長發緊緊地係到後麵。白色的襯衫上披著較薄的茄克衫,手腕上銀色念珠時不時顯露出來。
粗糙的長筒皮靴,發出沙、沙、地聲音。
與他本人不相稱的好吃又香香的味道,好像是從緊緊抱著的紙袋裏發來。
「唔—嗯……!」
他在偵探事務所門前停下腳步,把臉伸進紙袋裏「好香的味道~」滿足地說。
「下午茶,還是要配那家店的烤麵包啊。那麼,趕緊泡好紅茶,暫時先度過溫馨的午後……」
手放進長筒褲後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像女性一樣白細的手指握著鑰匙,對著《雨之森偵探事務所》破舊的木門……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向郵筒走去。
攙雜著廣告的幾封信。看到寫著「雨之森悠先生」的信封時「這個,是寄給我的吧」點頭。
「還有,這個也是、我的。唔,這個是……」
裏麵攙雜著一封航空信。他——雨之森悠,臉上突然露出沉思的表情,先看收信人的姓名,又翻過來確認寄件人。
「這是……他的、吧……」
默默地抓了那些信,開鎖走進偵探事務所。
事務所裏麵——。
和從外麵看時的陳舊的樣子完全不同,白色的牆壁和顏色光亮的窗簾十分耀眼,是一個寬敞的房子。裏麵有一個很大的窗戶,敞開就可以看到有一個小庭院。房間的中央有一個很大的餐桌。在那對麵鋪著地毯,還有沙發和可以在組合音箱下放鬆的廣闊空間。
對麵有廚房和大冰箱。烤箱周圍擦得閃閃發光,好像非常清潔。
椅子和沙發各有兩個。在那對麵,有兩個通向單人房間的門。說是偵探事務所,感覺更像是兩個人一起生活的普通房間。
悠啪嚓,按下電燈的開關。
餐室的燈開了。
悠的動作非常熟練,一邊哼著歌,一邊把烤好的麵包紙袋放在桌上,再把成捆的信也放在桌上。站在廚房開心地往水壺裏倒水。
架在火上的水壺發出咕嘟咕嘟地聲音,紅茶的葉子和牛奶、白糖也準備好,就在這時……。
門口有開門的跡象。
「……我回來了—」
沒有幹勁、沒有氣力的招呼聲傳來,同時穿校服的高中生走進餐室。砰,把單薄的學生包扔在桌上,迅速地把茄克脫掉的同時把領帶解開,「呃——……」呻吟一聲。
「渾身疲倦。待在學校的時間,太長啦」
廚房的悠,回過頭露出微笑。
「你回來了,美彌古」
悠拿著黃銅茶壺和裝滿紅茶葉子的玻璃瓶。高中生——獅子堂·塞巴斯蒂安·美彌古,露出顰蹙的麵孔看著他。
「什麼呀,悠。又是、午後的喝茶時間嗎?」
悠沒有回答,把煮好的熱水注入壺中,再以優雅的動作把沙漏放好。
然後笑著說「紅茶是治愈人生的良藥哦。美彌古」。
「哈?」
「會為你提供恬靜又充實的時間」
「啊—……」
美彌古含糊其詞地回答,撲通地坐在椅子上。
看見烤麵包的紙袋「啊!喜歡這裏的麵包。不論哪一個都超好吃」,說著取出長方形麵包。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以神、及子、及聖靈的禦名……嘀咕嘀咕……我開動了!」
適當的做完祈禱之後,馬上開始啃麵包。
「喂。那個是要用黃瓜和鮭魚做成三明治的……」
「唉—。不需要,那種。嗯咳…………卡在喉嚨裏」
悠慌忙往杯子裏倒紅茶。美彌古咕嘟咕嘟地喝幹,突然,發現旁邊放著一封航空信。
美彌古時不時用眼角瞄著那邊。
悠裝作無意地口吻說。
「是從美國寄來的航空信」
「……我的?」
美彌古沒有要拿起來意思。
「寄信人是,美彌古的、FBI時代的上司」
「啊啊、那個大叔啊—」
美彌古的心情忽然恢複過來,拿起航空信嘩啦嘩啦粗暴地打開信封。斜拿著用英語打印的信,看完之後,把臉抬起來。
看見悠正在用擔心的表情俯視著自己,於是聳了聳肩。
「概括一下信上的內容就是『還好嗎,小男孩?』吧」
悠的表情緩和了一些「是這樣啊……」小聲嘀咕。
「我的……」
「什麼?」
美彌古咬了一口麵包。
「曾經是我的、老師,他…………尼基,遺屬的近況。妹妹們打起精神,還在上中學。聽說」
「…………」
「所以,請美彌古也,加油吧……,要我這樣轉達給你」
悠默默地,在空杯子裏倒紅茶。
「他說的加油、是指什麼啊……」
美彌古口中嘀咕。
沉默在流動。
美彌古自暴自棄地把麵包放進嘴裏,再把紅茶咕嘟咕嘟地往胃裏灌進去。
「晚飯會吃不下的哦」
美彌古笑了。
「嗬哼。不要小看成長期的食欲。悠……晚飯,是什麼?」
「越南風味的生春卷和螃蟹炒飯。蛤仔和絲蔥做的湯」
「好像很好吃啊——!」
美彌古大聲叫著,眼睛在閃閃發光。悠聽出他是在勉強自己,皺起眉頭。
「……發生,什麼事了嗎?」
美彌古陷入沉默。
悠像貓一樣敏捷地坐到忽然變得低落的美彌古身邊。一邊輕輕地摸著頭發,一邊看著美彌古。
寬敞的房間又回到安靜,最後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原來如此」
兩個人移到了沙發上。
美彌古盯著寬屏電視的畫麵,手上握著PlaystationⅡ的操縱杆,沉浸在競技遊戲裏。
在那旁邊,嫌腿太長一樣盤腿坐在沙發上的悠,用水果刀靈巧地削橙子皮。
隻把皮削落下來,然後切一大塊橙子的果肉,拿到美彌古的嘴邊。美彌古啊—張開口含到嘴裏,其間一直注視著遊戲畫麵。
「是小琴嗎。好像是,美彌古的青梅竹馬吧」
「後唔。木哈西怒你唉」(※注:邊吃邊說,大概是「對。太不可思議了」的意思)
美彌古咀嚼著說。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因為父母的工作關係去了美國。之後過了七年再次見麵。不過……真是不可思議」
美彌古的臉轉向悠。
「她啊,和以前完全沒有變。所以我,好像……」
「嗯?」
「鬆了、一口氣。……想,原來也有不會變的東西呀」
競賽遊戲結束了,把操縱杆扔到地板上。
「但是啊……琴理她,居然也說同樣的話。看見我在吃午飯之前劃十字,就在那裏笑著說『美彌還是老樣子,是個基督教徒呢』。取笑我『祈禱時候的表情,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說著又把臉轉過來。
悠凝視著牆壁在思考著什麼。注意到美彌古的視線又轉回來,開玩笑地說。
「是美彌古的,初戀嗎?」
「別、別說、無聊的話啊…………」
美彌古慌慌張張地低下頭。
然後,忽然變成沉思的表情,小聲嘀咕。
「琴理……她,不知道還記不記得。那個時候的“約定”……。但是,是小時候的事情,應該……。忘記了吧。肯定、隻有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想看看悠的反應,回過頭。
悠正在看新聞報道。是《骨天使》的報道。美彌古試探性的望著他。
報道全部都讀完之後,悠抬起臉。
「美彌古」
「嗯?」
「這個事件的嫌疑人已經自首,事件已經解決了。現在隻要在公審中證明被告有罪就結束了。是已經解決的事件。而且,好像也不是我們調查的那種類型的連續殺人事件」
「嗯……」
「但是……美彌古,好像注意到什麼呢。因為小琴在煩惱……好像不隻是、這樣呢。美彌古,你是,覺得這個事件有內幕嗎?」
「……說內幕,倒不如說是」
美彌古低下頭。
然後突然把臉抬起,一口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