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扇門隔絕了生與死的世界,裏頭的那位大爺決定著他下輩子到底是人還是畜生,朱筆一劃判令一出他便與這世間再無瓜葛,生生死死不過就是一扇門的距離。想到這裏鄭澤不由得嗟歎了口氣,心裏頗有些微妙,向來決斷別人命運、前途的自己此刻卻成了砧板上的肉,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隻能任人宰割。
不過事已至此,他即使後悔生前沒有多做善事,為自己換取一個好的出生也來不及了。而且說不定就是因為上輩子造孽太多,他這輩子才會一直求而不得,最後橫死街頭、不得善終。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總歸是自己的鍋他背就是了。所以沒有繼續糾結,等到那扇大門對他產生莫名的引力之後,鄭澤就便不帶猶豫的走了過去。
隻是在進門前整理儀容,準備將已經撕裂的衣袖扯掉時,鄭澤卻在低頭一瞬間忽得皺了皺眉。他襯衣的袖口上本來有一對黑曜石的袖扣,低調又奢華,是那人送他唯一的禮物。他曾經視若珍寶,磕著碰著都要心疼一會兒,現在那處卻空蕩蕩的,右手的袖子更是爛了半截,袖口空蕩蕩的,不見袖扣的蹤影。
也罷,反正錢財什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下輩子投胎也不能指望一對袖扣發跡,又何必執著那些有的沒的東西。鄭澤甩了甩手,不再看那空蕩蕩的袖口,帶著微笑昂首朝雕花大門走了過去,高門應聲而開,待鄭澤踏進去之後,便自動關了起來。
鄭澤本以為屋裏擺設裝飾應該與外頭差不多,沒想到進來一看卻是別有洞天。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鄭澤突然有些詞窮,想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描述眼前所見,直到腳邊傳來一聲嬌弱弱的貓叫,他才想到了一個詞——貓窩。
是的貓窩,房間極目可見到處都是各種品種的貓,家具沒有,貓爬架倒是一大堆,各種造型各種材質,放置在房間的各處,整個一個大型的貓科動物遊樂場,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喵嗚……”腳邊的小貓軟糯糯的叫了一聲,抱住鄭澤的腳就想往上爬。可惜被當成貓爬架的人並不配合,他不自覺得退後了一步,躲了過去後站的遠遠地,好像貓崽子身上有什麼病毒,生怕被感染似的。
鄭澤其實並不討厭這種四爪小萌物,但也絕對稱不上喜歡,他的原則是——隻要那個人喜歡就好,可這都是以互不侵犯領地為前提。
說來他家裏其實也曾養過一隻,帶回來的時候才四個月,巴掌大一塊脆弱的,倒不是他想要養,而是那個人喜歡。那人對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喜歡的緊,當寶貝似得寵著,為此他還吃了好幾天醋,直言自己還比不上一隻小畜生。
鄭澤從來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開始時為了哄那人開心,他即使不樂意也認了,可當貓大爺鳩占鵲巢,想要占領原本屬於他的雙人床位置時,他可就忍無可忍了。
給點臉麵還就蹬鼻子上臉了,占了屬於他的那邊位置不說,還拿屁股對著他,每天要他鏟屎。鄭澤當然不能讓一隻貓占了他的便宜,所以後來逮著個機會,在那人出差的時候,他就偷偷把那隻小東西給帶出去了。當然,他也沒敢把那人當心肝寶貝的小東西到處亂丟,隻是找了個專門訓寵物的基地給丟了進去,要求那邊的人務必訓得聽的懂人話,叫它坐下就坐下,不要它上床就絕對不會過來擠它。
鄭澤主意打的是蠻好,也覺得自己沒做什麼不得了的事,不過是先斬後奏下手果斷了點,等那人回來再告訴他也不遲。卻沒想到真到那時候了,收獲的竟是狠狠的一拳,沒打臉,揍在了小腹上,痛的他登時就飆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捂著痛的泛酸水的肚子,鄭澤委屈的不行,他自認沒犯什麼原則性的錯誤,不過是一隻貓而已,為什麼受到這樣的待遇?可等他解釋一番後,得到的卻是更令他心寒的冷眼與嘲諷。
那人就抱著手臂靠在門邊,雖然一言不發,但眼神卻滿是蔑視與嘲諷,嗤笑著看著他,仿佛是在看滑稽的小醜演著蹩腳的喜劇一樣。
那是那人第一次那麼毫不掩飾的表示對鄭澤的嘲諷及討厭,眼神裏滿滿的厭惡刺痛了鄭澤的心髒,那天他捂著肚子扶著牆,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直到那人“嘭”的一聲關上門。
後來他鄭澤才知道,那人那天為什麼篤定他在說謊,原來貓跟狗不一樣,天性驕傲的喵星人是訓不服的。他去的那家訓練基肯接這單生意,也不過是覺得他臉上寫著“傻多速”幾個字,想賺他一筆錢。
鄭澤後來才知道了這麼個理,吃了個悶虧心裏頭憋屈的很,因此也沒急著去把貓接回來,隻想著等過幾天,凡是可能都有萬一,要真出點什麼成績再接回來也不遲。雖然不至於像狗那麼聽話,但學點簡單指令總可以,到時候隻要把成品往那裏一放,那人自然知道錯了。
但鄭澤沒有想到,他定好日子將那位小祖宗領回來,想給那人一個驚喜,卻提前收獲了一份驚嚇,一個不留神就滾到了地獄。他這輩子是沒機會去吧貓大爺給領回來了,也不知道那小東西沒人認領,又會有怎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