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本想收攏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情人,但又怕觸及他的傷口,於是隻能小心把臉埋進他的頸間。他麵帶微笑地輕擁著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心安與滿足。這個毫無空隙的長吻過後,他們看上去都已精疲力盡,闔起眼睛,沉沉睡去。
送走了從波利厄醫院請來的醫生,費裏芒與童原悄悄退了出去。小個子科學家摘掉了粉紅框的眼鏡,不住抹著眼睛。
“哭什麼?手術不是成功了麼?”話雖如此,驕傲的衛隊長一樣陷在那種強烈而溫柔的感情中難以抽身,他眼神發怔,喉嚨裏像堵著一塊石頭。
門外有客人來訪。
令他們都大感驚訝的是,出現在門口的是幾個穿著黑色蜂黨製服的年輕人。童原對這身帥極了的製服再熟悉不過,微微皺著眉問:“你們是來找我的?”
“不,長官。”衛隊士兵的其中一個對童原搖了搖頭,還算客氣地回答,“我們是來抓人的。”他朝對方身旁瞥了瞥眼睛,冰冷的目光扣住了那個小個子男人,說,“所有參與‘瀕死之綠’的實驗人員都將受審,這是來自議會的最高命令。所以我們要帶走費裏芒。”
如果換作以前,這家夥一定會嚇得屁滾尿流,轉身就向自己的軍人朋友求救。可費裏芒一撇頭看見了從臥室裏走出來的茱妮,他馬上想到了這可憐的小女孩不久前失去了自己的父親,這顆破碎的童心好容易才被慢慢挽救了回來,他怎麼也不忍心她一再受到親人離去的傷害。
“請別在孩子麵前銬我,我不會逃跑。”低聲說完,費裏芒回頭朝茱妮做了一個怪臉,想把眉頭緊鎖的小姑娘給咯咯逗笑。“像我這樣的聰明人真是哪裏都缺不了!你看,議會長火急火燎地要請我去談話,大概是想把什麼重要任務交到我的手裏。”
童原本想阻止衛隊士兵強行帶人的行為,但順著費裏芒的目光看了茱妮一眼,也同樣心存不忍。他捏著拳頭埋下了頭,不再抗辯。
衛隊士兵們的飛行器停在距離“伊甸園”較遠的地方,費裏芒被迫走在這群年輕人的中間,還不時回頭朝著茱妮擠眉弄眼,手舞足蹈,做出一副樂不可支的傻樣子。
可小女孩依然皺著眉頭,抿緊著嘴唇。她幾乎立即就讀懂了這個男人笑容背後的悲愴,相似的內容她曾在自己父親的眼裏讀到過。
她突然拔腿奔跑起來,追在他的身後,大聲叫喊,“爸爸!”
意識到自己又將麵臨一次失去親人的痛苦,這個敏感聰慧的小女孩哭得肝腸寸斷,一直追在費裏芒的身後,一直跑,一直跑。一大團白色的雲氣在天空中流動蔓延,一會兒又如白色花朵般徐徐綻放,仿似也在追尋著她的腳步。一直追出很遠。
“爸爸,別走!別丟下茱妮!”
“茱妮!解決了議會長的難題,我馬上就回來!”費裏芒被押上了飛行器,麵向追著不放的茱妮,始終掛著裝模作樣的笑臉。他抬起手臂指向童原,一邊笑著大喊,一邊又忍不住熱淚盈眶:“茱妮!照顧好你的‘媽媽’!”
這個男人沒結過婚,自然也沒有女兒,甚至除了可人的西紅柿小姐,他都沒接觸過女人。可這一刻他突然滿心都是成為了一個父親的勇氣與責任感。望著始終追在自己身後的女孩兒,他突然莫名地有些擔心,擔心這個可愛的女孩長大後會變成個毫無女人味的野姑娘;更擔心自己無法如掘金人般守護完好她這份無價的寶藏。
飛行器突入天空,留下一些被掃落在地的密葉與花朵。
童原知道這次費裏芒凶多吉少了,他將先被關入芬布爾監獄,再以“反人類罪”的罪名接受審判。莫勒已經隨同靳賓一起被處死了,別的實驗參與人員也不可能脫罪。遇襲的人們需要一個交代,統治者們為了挽回形象,最後總會讓那些科學家來背黑鍋。
緊握拳頭,緊咬著牙,童原站在原地狠狠打顫半晌,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他在小女孩身前單膝跪下,對她說:“我們去把他救回來,好不好?”
擦幹臉上的淚水,茱妮朝著童願敬了個禮,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是軍人,我會開槍!你知道我的槍法很好的!”
童原當然知道,茱妮的槍法就是自己教的。他點了點頭,告訴這個小丫頭,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今晚上他們就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