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陌生的麵孔。那個女人畫著精致的妝容,穿著得體的洋裝,然而嘴角卻在神經質地微微抖個不停。她直視我的眼睛,如果那雙眼睛不是充滿了憤恨,看起來真是與夏海的那雙眼睛一模一樣。
“我不用自我介紹了吧!”她開口說道。
她沒有多餘的動作和表情,如果不是發出聲音,你甚至不會發現她剛剛開了口。她整個人像是被一種極為粘稠的固狀消極情緒控製了,她讓人不寒而栗,這種恐懼並不是擔心她下一刻會對你做出什麼,而是她會對自己做出什麼。
“走吧!”我歎口氣,朝最近的咖啡館走去。
她是藤木夏海的親生母親。去年秋天,她曾以客戶的身份到公司找過我。既前女友之後又是媽媽,該來的總歸會來。
“江小姐,有些事我很費解。”
我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你跟丈夫,不,確切說是前夫,”她的嘴角彎了一下,輕蔑,“你為了跟夏海在一起,甚至不惜與前夫離婚?”
這年頭,每個人都對別人的事情了若指掌,他們知道的,甚至比我自己知道的還要多。
“江小姐,知道嗎?我曾經也是這樣稱呼你母親的。”
終於輪到我驚訝了。她和我的母親,也曾經這樣麵對麵坐著,聊著有關一個男人的事嗎?
“你跟了母親的姓氏。”
是,我跟了母親的姓氏。那時另外一個悲慘的故事。我想著媽媽,想著她躺在病床上,美麗漸漸消逝的模樣。
“沒人告訴你,你們長得是如此之像嗎?神態,舉止,男人的手段,還有不要臉的程度。”說出這些字眼的時候,她是那麼鎮定。已經在心中默念過上千次了吧!
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你最好坐下,江小姐,重要的事我才剛要說呢!”
我像個機械人一樣遵循了指令。
“你照顧了病重的藤木澈,夏海對你感激涕零。雖然我認為你的繼父,落得如此下場是罪有應得。你理應照顧他不是嗎?你們才是名副其實的一家人。我的夏海,為何要對你懷有歉疚?他幾乎一天也沒有照顧過自己的兒子不是嗎?”聲音中漸漸有了情感。
“那些信我寄出的那些信”我問。
“是我燒掉了。”
“江小姐,趁我好言相勸,你盡快離開我兒子。不然我將你做援助交際時的證據大白天下,夏海會第一個知道,然後是你的公司同事和上級,再然後是W集團的陳董事長,到時候我不知道誰會更困擾。”
我突然笑出來。
“你真的沒有一點鮮的消息帶給我了嗎?”我問。
她錯愕地看著我。
“你所說的所有事,你不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你可以去告訴我身邊的每一個人,然後看看到底是誰最為困擾,如果這就是你愛夏海的方式的話。”
“你拿夏海來威脅我?”
“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他的事,不管是主觀上還是客觀上,我不會企圖用所謂的愛去捆綁他。”
“你的存在對他就是種傷害。如果你不想用你所謂的愛把他捆在身邊,那麼你放他走,我們都會對你感激涕零。”
“除了我母親,你還有恨我的原因嗎?”我問。
她不回答,隻是盯著我的眼睛看。
“我沒有束縛他,沒有強迫他去做什麼,如果他想從我身邊離開,我不會挽留。”
“你不會挽留?”
“是。我不會。”
“你吃定夏海了是不是?”
“隨便你怎麼想都好。”
“你愛他?”
我沒有回答。
“你覺得他愛你?”
“這個你需要去問夏海。”
“別用你肮髒的嘴叫我兒子的名字。婊子養的。”她將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
我閉上眼睛,告訴自己要鎮定,流眼淚,想都別想!我不會哭,絕不!我站起身。
“你跟夏海上床了?”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咖啡館。
一定是有什麼出了差錯。
究竟是什麼?
當然不會有溫言軟語等著我,但是在被指責的那一刻,有一隻無形的手將我扔進了一個怪圈,在那個怪圈中,我曾經憎恨母親,希望我從來沒有出生,希望她不是我的親生媽媽,希望她從我的世界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現在,我成了我的母親,我成了那個我一直憎恨的人。
我的母親,從那個女人夏海的母親身邊搶走了丈夫,現在我又偷走了她的兒子。我還有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這就是我所背負的命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