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放眼望去,草肥花盛,水溪潺潺。
這裏便是九溪花塢,想不到,那記憶之中的以生死渴求的未來日子。如今竟能相隔了幾百年的光景。
花非花,人非人。如今的慕嫣春,在冥府孟婆的幫助下,恢複了前世的記憶。可江若痕呢?卻絲毫再不記得半分。
許是,天意弄人了。於是每每絕情陌然的神色去避開慕嫣春的到來,似乎讓慕嫣春心裏總不是個滋味。
隻是,這事她又怎麼能怪他?他說的,他做到了。她隻怪,為何自己輪回之時,不能在奈何橋等他一等,沒準,他哪天去冥府溜達,可能早就遇上了。
慕嫣春睜開了眼睛,眼瞧著快到了中午,她卻躺在蕪芷蘭香中睡得香甜。現在的日子,沒憂沒惱的,隻是每天,跟在江若痕的身後搔癢癢。這姑娘若不是因為之前解封了記憶,沒準現在心裏可羞著呢。
可如今,即知道江若痕之前一直念念不忘的林莫夕竟真是自己本人,這心裏反倒更落底了。綜其所述,江若痕橫堅都是她慕嫣春一個人的,她又有何靦腆的。
慕嫣春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之後,將要坐起來。一大片黑影烏壓壓地向她壓了來。慕嫣春驚叫:“是誰?”
張老實下了一跳,許是掂記著這片花塢前那顆老歪樹樹洞裏的那點峰蜜。也好歹讓慕嫣春的一嗓子給嚇得退回去了。
慕嫣春拍了拍胸脯,誰又不是也被嚇得不清。起身便道:“我還在這裏呢。”
張老實嘟著嘴一句話不說,許是因為這幾日慕嫣春太過照顧江若痕,連張老實的口糧也做得不對口,心有怨言是在所難勉的。
“怎麼了?不說話?嚇著你了?”張老實熊著背,龐大的身軀站在那裏,反倒讓受不到陽光的慕嫣春覺得陰風陣陣:“還不說話,生氣了?”
張老實一仰頭:“才不生氣,你剛才若不喊一聲,想來我一腳下去,就又成一場慘禍了。”
慕嫣春得意的一笑,分明在欺負人家,卻弄得好像真心接受他的道歉:“行了,你沒什麼就好。我回了。”說完,提起身旁的一籃子花,要走。
張老實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剛剛要抬腳,哪知慕嫣春又喊了一嗓子:“今兒若是誰把我的花踩了,我便再也不理他了。”
兩道憋了吧屈的淚就這麼飛流直下三千裏了,張老實受著氣不說,竟反抗之力也沒有。等慕嫣春走遠了,抬起腳想踏花而去,反倒又猶豫了,於心不忍,有慕嫣春的那句話,他更糾結了。
就這麼身子一晃,身形漸長,那隱藏在肥肉糙皮的英竣壯碩之身現了出來,張老實還是張老實,有時,不變回熊童,當真要麻煩很多。現在什麼都解決了。隻見熊童縱身一躍,飛步上前,點花而行,那花瓣竟是不落分毫,當真成了九溪花塢裏的另一道俊美之人了。
彼時,慕嫣春回到了那間竹林小舍。江若痕正坐在窗邊,反複擦拭著他的那把騰煞劍。劍身淨亮,映出了他的眼眉,連一絲靈透之氣也無了。
慕嫣春走得滿身大汗,放下了裝花的藍子。回身,倒了一杯水,走到了江若痕的麵前。
“——給。”慕嫣春把茶橫到了江若痕的麵前,江若痕無動於衷,仿佛沒有聽到般。他不是聾子,必是聽得見。慕嫣春很明白這點,便將茶杯貼到了江若痕的唇邊:“喝。”
江若痕皺了皺眉,瞬時將手中的劍橫在了慕嫣春的脖子上,就這麼一茶杯的水也翻了,灑了一地。更驚了正在一邊爬著的兔精小可,就這麼一股煙,化成了人身,兩隻大耳朵顫抖著,估計是被江若痕嚇得不清。
哪知慕嫣春麵不改色心不跳,抬手,問小可道:“再給我倒一杯水來。”
小可一怔,卻也不敢怠慢,趕忙又倒了一杯,緊著給慕嫣春遞了過去。
慕嫣春一仰頭,寒劍在喉,她卻鎮定如常,看著江若痕的正直視著自己的眼睛,道:“要殺我?也要把茶先喝了。”
慕嫣春手一推,將茶杯再次貼近了他的唇前。江若痕敵視著她,這眼神之中,分明在說著討厭,討厭,特別的討厭。為了不受其擾,便端起了那茶杯,一飲而盡。
“好了,現在,你殺吧。”慕嫣春一把搶過空茶杯,掐著腰,一副慷慨就義的神情。
江若痕卻將劍放了下去,許是這甘茶潤喉,才知那喉口早已幹渴。殺她倒也沒了那心思。
慕嫣春便也走了開,拉著嚇傻了的小可,道:“走走走,一起做飯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