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穿過端門和午門後,徐景天叔侄兩個終於到了被筒子河所環繞著的紫禁皇城。不過比起外麵幾道宮門的守衛森嚴,越是接近皇城,反而越是混亂。連午門也無人看守,皇帝已經將大部分衛士調去守外麵的宮城。剩下的一些衛士對於徐家叔侄兩人,也並沒有人管顧,徐增壽是左都督,徐景天也是親軍衛的勳衛,入皇城倒也是常事。
此時北軍入城的消息已經傳進了皇宮,宮中人心惶惶,到處都是四處奔赴的宮女太監。徐景天跟著徐增壽連續經過了奉天、華蓋、謹身三殿,依然沒有找到皇帝的人影。
“奉天、華蓋、謹身三殿我們都找過了,皇帝不在外廷,看來是在內廷。我們得抓緊時間,得在北軍入宮前找到皇帝。”徐增壽有些焦急的道。
“找到皇帝怎麼辦。”徐景天迷茫的問道。
“勸他投降,讓位給燕王。”
“如果皇帝不肯怎麼辦?”徐景天從沒有想過,他們入宮是要做這事情。皇帝他見過多次,他一直覺得那個隻比他大了幾歲的皇帝十分的儒雅,比起那個滿臉大胡子的姑父朱棣,更有好感些。
徐增壽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說出要該怎麼辦。
叔侄倆沉默著繼續向內廷前進,又走了一會,一名太監迎頭撞到兩人麵前。那太監滿臉是汗,張嘴剛要罵人,一抬頭見是徐增壽,忙打起笑臉道,“原來徐都督在這裏,害的咱家好找啊。陛下有旨,急詔徐都督於北邊乾清宮晉見。快跟咱家走吧!”於是徐景天連忙跟著徐增壽一起,往乾清殿而去。
一路左轉右轉進入乾清殿,乾清宮是後廷規模之首,皇帝在此辦公,也在此居住安寢。叔侄兩人到時,一身明黃色皇袍的當今天子正在幾個太監的護衛下,爬梯子登上了近十丈高的殿頂屋簷。從上麵往北望去,濃煙遮掩了天空,北城上空黑呼呼的,滿是陰影。從這兒看出去,全城盡在眼簾,紫禁城巍峨的宮城殿宇樓閣,下方如迷宮般的城市街道,西麵南麵是穿城而過的秦淮河,東麵則是玄武湖,北麵則是大江以及一叢叢煙柱和灰燼,火,到處都是火。士兵擎著刀劍,像螞蟻一樣爬滿城牆和從城垛延伸出的塔樓。
金川門下,飄蕩的煙塵中依稀可辨數十座投石機的輪廓,不過此時這些投石車都已經用不著了。北麵的金川門已經打開,沿著金川河,無數的北軍順著金川門內大街湧入了京城。
這一切讓屋頂上的建文皇帝萬分的恐懼,一陣尖利的刺痛突然襲來,建文緊捂肚子,眼淚差點奪眶而出。他差點摔下去,幸虧一個影子突然閃出,用強有力的手緊扣他的胳膊,將他穩住。
徐增壽托住了建文,將他穩住後跪拜到,“臣護駕來遲,還請陛下責罰。”
驚惶未定的朱允炆看到是徐增壽,蒼白的臉上越發的陰沉了幾分。
等諸人回到了乾清殿中,朱允炆怒視著徐增壽,從禦案上取過一迭書信扔到了他的麵前。書信散落一地,其中一封散開的書信落在徐景天的腳前,他拿眼望去,卻見上麵正是四叔的筆跡,而內容隱約正是向燕王通報京師的部署。
看到這些信,徐增壽麵色大變,許久後,他哈哈笑了數聲,一言不語。
朱允炆見徐增壽不語,憤怒莫名,跳下丹墀,失態的一把抓住徐增壽的衣襟,大聲的怒喝道,“你告訴朕,告訴朕錦衣衛找到的這些通敵書信都是假的,你說啊!”
徐增壽微微一笑,緩緩道,“不,這些書信都是真的,全是臣親筆所書。陛下,如今南北之爭形勢已明,臣為陛下安全計,特來勸陛下讓位於燕王。現在燕王已經進了金川門,再過不了多久,就要進入皇城,還請陛下順應時勢。”
“逆賊!”朱允炆憤怒至極,唰的一把抽出了腰間的寶劍,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一劍刺入了徐增壽的胸膛。
“不!”徐景天驚叫著撲上前去,一把推開了朱允炆扶住了徐增壽。
“小心後麵!”徐增壽眼神渙散,無力的抬起手,指著徐景天的身後,口中吐著沽沽鮮血,聲音顫抖著道。
突然,徐景天隻感覺背心處幾道劇烈刺痛傳來,他低頭望向腹部,隻見腹部透出幾把明晃晃的帶血劍尖。他吃力的轉回頭去,卻隻看到朱允炆滿臉怨恨的對著他破口大罵。
一陣陣冰冷、無力感傳來,徐景天與徐增壽一起倒在了殿中,身下大片的鮮血如同一片綻開的鮮紅玫瑰。彌留的最後一刻,徐景天隻隱約聽到朱允炆斷斷續續的罵聲在繼續。
“二十多年了,朕今日才知道這個秘密,要是早些知道,朕也不會誤信了徐家,也不會有今日之禍。徐達該死,徐輝祖該死,徐景天該死,所有徐家人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