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看他氣呼呼的,好笑地咳了一聲:“師父,誰還能沒個啟蒙授業的人啊,秦驍就算有個小先生,也不妨礙您收徒弟啊。您一個大將軍,跟人爭這個合適麼?”
“怎麼不合適了?你是不是怕輸給這小子?”崔離立刻把秦驍領到了沙盤邊,催道:“你們現在住的肅陽城是吧,就推演肅陽城攻守戰。小顧攻城,秦驍守城。”
“師父,我不吃激將法的,”顧寧揣著手不挪位置,依舊欣賞著他的好茶。
“你少廢話,再不過來我打斷你的腿,”崔離一瞪眼,直接把人拉了過來:“趕緊的,別磨蹭。”
顧寧無奈,隻好接過旗子,攻守雙方自然攻城的一隊人多一些,崔離給了顧寧一萬人馬,秦驍則隻有五千。但秦驍唯一熟悉的城池就是肅陽城,平常看兵書,若是城池戰,多數是在心裏拿肅陽城來想象的,因此顧寧幾次三番攻打,他竟然都守了下來。
崔離在一旁做仲裁,看得連連點頭,等他第四次打退顧寧的進攻,連顧寧也驚訝地抬了頭,不再斜靠在邊上的石桌上,開始了讓人眼花繚亂的分兵、偷襲、合圍,他用兵可算是神鬼莫測智計百出,一時間連連得手,眼看秦驍就要守不住了。
秦驍捏著手裏的棋子,一時遲疑,實在不知該往哪裏增兵。
崔離看他額頭鼻尖都冒了汗,指尖都在微微顫抖,差不多也到極致了,才要判定顧寧勝利,就見他竟把剛才分出去的兵全都收了回來,堵在四門固守城池,重又擺出了固守的架勢。
分明還隻是個半大少年,卻能有這種百折不回的韌勁和勢在必得的進取心,崔離越看越喜歡,再想起他那一身好武藝,和不急功近利媚上,絕不讓人詆毀自己師父的品格,即使他這一回勉強重整隊伍,隻守了一天沒到就被顧寧破了城,也下定了要把他養成自己接班人的決心。
秦驍被判定守城失敗後沉默了片刻,緊緊捏著手裏的旗子,目光還定在沙盤上。
崔離拍了拍他的肩,語氣倒是比剛才好了許多,樂嗬嗬的:“沒事,你隻學了兩年,能守成這樣已經不錯了,一般兩般的偏將,指不定還不如你。你那師父把你教成這樣,也算很有些本事了,方才隻當我說錯了。”
他這樣一直身在高位的人物,能屈尊主動說出這句話,顯是對秦驍的喜愛已到了極點。秦驍自然也領情,規規矩矩道:“謝崔大人。”
顧寧看秦驍的心思都還在那一局沙盤上,看起來還在懊悔剛剛輸掉的那一局,便在他肩上一拍一攬,示意他回神,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話:“萬一有朝一日真有人如我方才那樣攻肅陽,你可守得住你那位師父?”
秦驍猛地抬頭看他,滿是驚訝。
方才推演到後半程,他的心思就亂了,崔離的仲裁太直觀,一句東門陷落,江府陷落,就讓他心神難寧。若是當真有這一日,他可守得住一城百姓?護得了江遙平安?
顧寧目光坦然,仿佛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悠然道:“守得了天下太平,才守得住家人安寧。想必她也希望你能走得更高。”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秦驍卻是心神一震,一點頭跪了下來:“求崔大人教我!”
崔離不知顧寧和他說了什麼,但看他轉了態度,自然樂見其成,一聽這一聲就立刻把人拉了起來,磕頭敬茶的事全都免了,樂嗬得很。
顧寧上前拍了拍秦驍的肩,笑道:“師父可真夠偏心的啊,敬茶都給你免了。”
崔離毫不在意哈哈大笑,秦驍也被他熱切真誠的心思感染,低下頭真心實意地喊了聲“師父”,認真道:“師父,若是您來守城,會怎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