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提醒,張知府和孫大誌都反應了過來,一愣之後俱是出了一身冷汗。張知府剛才還想著怎麼寫奏折,這會兒已經拋到九霄雲外了,連忙站起身:“對、對!秦將軍說得極是!那就麻煩你現在就安排人去報信。布防的事,你昨日就和我說過,如今都安排下去了吧?幸好……幸好你有先見之明。”
秦驍沒有回答,現在派人可能已經來不及了,但他想起了江遙那一日執意要求他一定要加強城防的話,一時竟有種莫名的安定,隻對張知府和孫大誌一拱手,應諾全力而為,轉身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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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陽城清晨的安寧被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而江家也迎來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江遙一大早就被剛剛成完親回來做事的銀杏叫醒了,睜開眼還迷糊了好一會兒,抱著被子茫然地坐著:“杏兒,你周扒皮麼?半夜雞叫呢?”
“周扒皮是誰?”銀杏隨口問了一句,一邊地拉著她站起來:“大小姐,您趕緊起來了,夫人在找您呢。”
江遙慢半拍地接收完了她給出的訊息,忽然睜大了眼:“杏兒?!你怎麼在這兒?”
銀杏好笑:“我不在這兒在哪兒?不是您的貼身丫鬟了,我也還是竹升院的管事啊。”
江遙慣性地讓她在自己臉上、頭上為所欲為,一邊道:“不是,我是說你這麼早就回來了?章陽不是帶你回鄉下老家大擺筵席了麼?怎麼不多休息兩天?”
銀杏神色一黯,很快就低頭遮掩了過去:“已經辦完了。大小姐,夫人讓您用過早飯就過去,家裏有客人來了。”
江遙無語:“什麼客人啊,不就是澤哥麼,他常來常往的,哪年不來好幾趟,到了會自己安頓自己的,急什麼?”
“雲少爺確實到了,不過大清早還有個人比雲少爺來得早,”銀杏飛快地給她梳好頭發:“是婉心小姐的姨母,說是想留在咱們家,替她死去的姐姐好好照顧婉心小姐。”
“什麼?”江遙目瞪口呆,心說早些年林婉心還是個奶娃子的時候,她怎麼沒說來照顧,這會兒人都長到十四歲,眼看快出嫁了,她想起來自己死去的姐姐了?
銀杏雖說才剛回來,但該打聽的事倒是一件沒落下,八卦道:“她丈夫是鄞州城人,家裏開著米糧行,和雲少爺家還有點往來,聽說前兩年死了丈夫,膝下又沒有親生的孩子,兩個庶子待她也不好。我猜,多半是受不了庶子的氣,離家來投靠咱們家了。”
江遙心說林婉心已經是一個寄人籬下的了,這位姨母還要再來投靠她,看樣子多半是被逼得沒法子,走投無路了。
雖說這理由找得有點不走心,但江家不差這一口吃的,江遙也無意刻薄一個喪夫無子,被擠兌地不得不離家的婦人,因此並不放在心上:“嗯,那多半住在婉心院子裏,和咱們也沒什麼牽扯。一會去見個麵打個招呼就是了。澤哥什麼時候來的?”
“雲少爺剛到,還說得了兩匹特別好的馬,要送給您和秦將軍,”銀杏笑道:“他估摸著大清早地您也沒醒,就先去找秦將軍了。”
江遙點點頭:“哦,我又不出門,好馬給我也是浪費了。給秦驍倒是不錯,能上陣殺敵。”
她說著已經站了起來,準備出門去見雲氏,一抬眼,卻見銀杏驚訝地指著院子外頭。
兩人三馬站在那裏,秦驍正眉頭緊鎖地和雲澤說話:“雲少爺,我有件事想求您。”
他從知府衙門出來後,就立刻派出了三組人馬,兩兩一組,走不同的路去向江浩成和顧寧傳訊,正在發愁該不該讓江遙和雲氏等人先離開肅陽城,如果要讓她們走,該讓誰護送,又該送到去哪裏,就迎麵撞上了來找他的雲澤。
和雲澤回府的這一路,他已經折過來倒過去地想了許多遍,依舊拿不定主意,但時間已經不容他再猶豫了,江遙走出院子時,秦驍終於拿定了主意,深深地看了江遙一眼:“大小姐,肅陽城不安全,您收拾東西,跟雲少爺走。”
雲澤還莫名其妙:“啊?肅陽城怎麼了?”
秦驍用最簡潔的話把早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關照雲澤:“雲少爺,我不能離開肅陽城,也不能給你派兵,否則萬一路上遇到敵軍,有官兵護送反倒會成為他們的目標。您帶夫人和大小姐走,也別回鄞州城,直接往南,去軍隊大營。”
事情沒發生的時候天天擔心事情會發生,當真走到了這一步,江遙反倒有種塵埃落定、果然如此的釋然。見秦驍眉頭越鎖越緊,輕笑道:“我不走,而且現在也來不及了。既然有人打定主意要攻城,恐怕在肅陽到軍營這一段路上,處處都有他們的眼睛了。走與不走,都得賭。”
她說得雲淡風輕,秦驍心裏卻很難受:“大小姐,我應該在前天您提起的時候就提早安排的。”
“沒事,別皺著眉了,”江遙笑笑:“既然都是賭,當然壓注在你身上,我相信你能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