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真的是師門前輩遺落在世俗間的傳人嗎?我怎麼看都不像!”郝三用鄙夷的眼光順著吳亮的目光看了看,隨即自嘲地搖了搖頭,“我管那麼多幹嘛,咱喝酒!”
“對,喝酒!難得出來一次,好好享受!”吳亮大有同感跟郝三一同舉杯。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小徐公子,回家吧。”有路人招呼了一聲代寫家書的窮小子。
“哎。張大娘,您先回吧。我再等一會兒。”窮小子抬頭給了張大娘一個燦爛的微笑,不過還是搖了搖了,沒有起身。
張大娘走近了些,從口袋裏摸出了兩個銅錢,擱到破舊的小書桌上,輕聲道:“今天還是沒有人來寫信吧,你拿著這兩個銅錢去買兩個熱包子吃,早點回家去吧。天涼!”
正打著哆嗦的窮小子一愣,看到書桌上的那兩個銅板才回過神來,連忙站起來把銅錢送還,搖頭道:“大娘,你的好心我懂,可是您家也不寬裕,我可不能白拿您的錢啊!”
“小徐公子……”
張大娘還要再謙讓,冷不丁地從一旁傳來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女人聲音“喲,哪來個小徐公子呀,在哪呢,我怎麼沒看見呢!”
“你眼瞎了嗎!我喊的當然是徐秀才家的徐盛徐公子了!難不成還能是你這個妖精?”張大娘回頭看清了來人,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譏。
“哼,就他,他也配稱公子?他爹徐秀才在世的時候靠著變賣家產,勉強還能算得上個落魄公子,可到他這兒,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小子,能有什麼出息!”
這回不用看,聽聲音徐盛也能猜到來人是誰了。鳳姐兒,一個三十好幾的老妓女了。年輕時也曾是旁邊這家天香閣的名角兒,不過現在年老色衰,早已經喪失了當年的風韻,隻得降格到門口做拉客的營生。
“大娘,要不,我收您兩個銅板,給您畫幅畫吧。”徐盛不想和鳳姐兒胡攪蠻纏,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和這樣的人理論無異於對牛彈琴。
“好,好。”張大娘聽到徐盛肯收下銅板,也是麵上一喜,連聲道:“你畫吧,畫吧。”
“切,我倒要看看,他能畫出什麼來,值不值兩個銅板。”一見沒架可吵,無聊的鳳姐兒也不知趣地湊了過來。
深吸了一口氣,隻見徐盛雙目凝神,手腕輕顫,一時間居然給人神清氣爽的感覺,跟先前打著哆嗦的頹廢模樣判若兩人。幾乎是說話的刹那間,不過是區區幾跟線條,一個栩栩如生的老婦人的頭像便躍然紙上。
徐盛一氣嗬成,臉上也有了些許的笑意。能在這種普通麻紙上作畫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麻紙吸水,普通的油墨一沾即散,休說作畫,便是想寫字,不練個三年五載的也寫不成型。
下筆疾如風,講求的是速度;線條潤如水,追求的是意境。徐盛微微一笑,未置可否。筆鋒一提,似是收之不住,兩滴細微的墨點滑落,不偏不倚,正落在畫像上那原本空洞的眼眶之中。
雖是無意之舉,卻渾如天成,那紙上的人像仿佛刹那間有了靈性一般,顧盼有神。徐盛身子劇震,目光再也無法從那頭像上移開,甚至連張大娘遞還給他的兩個銅板“勞務費”也忘了收起來。
若是有人盯著徐盛的眼睛細看,定然會發現他的雙目此時放佛兩顆璀璨的黑珍珠,寶氣氤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