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看起來好狼狽，都是因為我，不然堂堂天魔族族長，怎麼會接二連三陷入險境。如果沒有我，你定不會卷入這亂世的漩渦，不用舍身涉險。”他用手拂去男人臉上的血水，把他淩亂的長發捋整齊，看著平日不可一世的魔君此時臉色蒼白地躺在那兒，罪魁禍首還是自己，不由得眼角發酸：“到底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你管我的死活幹嘛，就不能自私一點嗎！”
說到動情處，他忽然覺得心緒不寧。
這不是良心不安造成的心悸，而是內心深處被什麼東西狠狠地觸動了。他的腦海中不可抑製地浮現出許多畫麵，慢慢彙聚成一個片段，逐漸清晰起來……
不知何年何月何地的一天，他枕在犯無赦的臂彎裏，享受著不用刀口舔血的寧靜日子，轉頭對身邊的人說：“這裏雖說是魔界，卻像世外桃源一般，既沒有無休止的爭鬥和殺戮，也沒有四處奔波的工作，更沒有生老病死愁苦離別。要是我能一直留在這裏就好了，忘掉塵世中那些煩心事。我有時候會很害怕，怕現在的一切都是場夢，一覺醒來，我還是那個血雨腥風中的劊子手。”
“看著我，不要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在這裏，和我在一起，永遠，既不是夢也不是幻覺。”男人在他額頭上啄了一下，蜻蜓點水般的吻，不過飽含深情。
“可我是走無常，而你是天魔，自古正邪不兩立，我們就算在一起也不可能有好結果。”每次說到這個話題，吳臨水總是心煩意亂。
他無情地翻身，留給男人一個寂寥的背影。
人類這種渺小的生物，天天把自由意誌掛在嘴邊，可是隻要活在人世間，就得遵守某些規則。他清楚得很，有的人可以愛，有的卻不可以在一起。曾經有走無常愛上滯留鬼，妄想雙宿雙飛，最後被雙雙打滅元神，從此萬劫不複。有這樣慘痛的案例在前，他可不想走上這樣的不歸路。
“我雖是魔，但不作惡，你跟我在一起這麼久，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嗎。再說區區一個地府，你那些上司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何懼之有。”麵對種種顧慮，男人不屑地反駁，像大狗一樣湊過去，頭埋在吳臨水項間，用鼻尖輕輕摩擦。
“癢。”推開黏人的大魔頭，即使沉醉於幸福的二人世界，心裏也很明白不得不麵對現實的日子快到了：“如果……我說如果……”
吳臨水張嘴，覺得很多話哽在喉頭，吐出來也咽不下去，千言萬語就這麼成了一塊心病。他看不夠似的一直望著眼前的男人，最後才咬緊牙關問：“如果我接到必須殺掉你的命令，而我打算奉命行事，你該怎麼辦。”
“殺了我可以讓你升官發財嗎？”犯無赦反問。
“應該……會吧。”其實做他這一行的，真正能升官發財的人真的是少數。大部分人死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小部分像他這樣有能耐又幸運的雖然活了下來，也落不到什麼好下場。
“那你得到了權利和財富，就會快樂嗎？”這是男人的第二個問題。
“也許，我也不知道，權利是什麼滋味我沒嚐過，但有錢的感覺很爽。”這倒是句大實話，一毛錢難倒英雄漢。在這個社會，吃穿住行樣樣要錢，就連做善事也離不開錢。有錢可以修學校，捐助孤寡老人，照顧留守兒童。還可以辦工廠，扶持地方建設，幫助失業人員再就業。沒錢當然也能行善，善不分大小。可是有錢，能讓事情辦得又快又好。
“如果你開心，一刀捅死我也無妨。”再次黏上去，男人的手緊緊抱住懷裏的愛人，像要把他融進自己身體裏一樣：“臨水，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的選擇，除了背叛。你要離開我或者殺了我都可以，隻要提前告訴我前因後果，我不會反抗。這條命你隨時可以拿走，去換獎賞，換權利，換金錢美酒，你要做什麼都可以，但是不能騙我。”
“你是傻子嗎，哪有自願被殺的，你當自己是割肉喂鷹的佛祖嗎！”吳臨水忽然覺得心中一股怒意，沒有來由地焦躁起來：“你啊，明明是個大魔頭，能不能變的心狠手辣一點。”
“對你，我惡不起來啊。”男人依舊是笑，溫柔得很。
“氣死我了，你到底喜歡我什麼。你身邊這麼多美人都不屑一顧，卻看上了我這個凡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因為你不怕我，也不向我要任何東西。那些人，一部分是畏懼我的地位，不得不留在這裏，一部分是有所圖謀，想達成心中所想。我不喜歡怕我的人，更不喜歡包藏禍心的人。所以你的出現，讓我人生第一次交到平等的朋友。一開始我確實隻想和你當好兄弟，做把酒言歡的知己。可是越了解你，就越發被你吸引。你不但正義，善良，心中充滿熱情，還擁有非凡的魅力，簡直把我的魂都勾走了。”這段告白沒有花言巧語，卻字字句句紮在吳臨水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