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錚瞥他一眼,他難道不想進屋穿件衣服麼?且不說這樣大搖大擺走出去,是否會被人瞧見,屋裏可還有個逆徒在呢。
思忖片刻,夜錚的身影消失在蔓藤之後,由神術催生的枝枝蔓蔓又順著枝幹緩緩縮了回去,露出一條雪白幹淨的六尾狐。
周問不敢俯視它,連忙蹲下來。
“你回去聯係張君白,叫他稍安勿躁,暫時不要叫晗希和清和知曉。騎士軍不要來太多人,以免引人注意。”夜錚的嗓音輕而緩,在寒風中清清冷冷如山澗泠泉。
連另外兩位聖堂主教都要保密?
“是。”周問短促有力地應聲,想了想,道,“陛下是否即刻回帝都?還是等我們的人趕到?”
夜錚撩起眼尾隨意地掃他一眼,不鹹不淡地道:“連你都查到了我的下落,那些人恐怕也不遠了。不必等騎士軍的人來,你與我先行返回帝都。”
那些人是指什麼人?莫非有人妄圖行刺教宗陛下?
周問微微皺眉,不過並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垂首應是,在心裏忍不住委屈嘀咕,什麼叫“連”……
“既然您不打算讓騎士軍隨行,可否讓他們在暗中清掃障礙?”
夜錚緩緩搖頭,目光越過他,望向葉少卿緊閉的臥房,暗金色的瞳孔之中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夜錚淡聲道:“秘密前來的騎士軍由溫常言負責,保護我的弟子葉少卿前往帝都。”
“您的弟子?”周問麵上浮現出一抹驚愕,順著陛下的目光望向方才自己企圖衝進去抱大腿的房間……不會吧……
周問克製著抹冷汗的衝動,保持著一派嚴肅的表情。幸好剛才被陛下攔住了,否則認錯人事小,掃廁所事大啊!
“陛下的意思是,您不打算與您的弟子一道返回教廷嗎?”
夜錚眯起雙眸:“不。告訴溫常言,不要向他透露我的身份,如非必要也不許現身。”
雖然奇怪教宗陛下的用意,不過周問明白那不是自己該置喙的,自己隻要一絲不苟地執行命令即可。
夜錚最後吩咐一句“不要叫人發現”,便徑自跳下樹梢,往臥房的方向跑去,留下周問苦哈哈獨自蹲在樹幹上繼續吹風。
傳聞二皇子在教廷苦修多年,天賦過人,教宗陛下也不曾正式收其為弟子,才失蹤一陣居然就撿回一個徒弟——這是天要下紅雨了嗎?
周問好奇地抓心撓肺,夠著脖子企圖從窗子偷窺裏麵那位神秘的殿下。
懷揣著一個大秘密還不能跟人說,啊,好痛苦。
“阿嚏——”
葉少卿再次扭頭望向壁爐,確認爐火生得很旺,室內溫度適宜,照理應當不會覺得冷才是。
小嘰趴在他腳邊厚厚的羊毛地毯上,舒服地攤開肥短的四肢,爐火的紅光明滅不定地映在它毛腦袋上,給它染上了一層紅彤彤的胭脂。
在它鍥而不舍地騷擾臥房門上的鼻鎖,差點把鼻孔戳出鼻涕之前,終於被其忍無可忍地放進了屋。
葉少卿睜隻眼閉隻眼,自顧自坐在躺椅上看書,時不時往門口瞟一眼,狐狸精到現在還沒進屋,該不會是在賭氣吧?
他皺了皺眉,擱下書走到窗邊,窗台上有一排景觀盆栽,偶爾會有蝴蝶飛過歇在上麵,如今氣候轉涼,花兒也凋落了。
葉少卿隨手撥開手臂長的葉子,往外張望一會,心下奇怪,剛才似乎有種莫名的直覺,仿佛被人窺探似的——難道是錯覺?
就在他準備拉上窗簾的時候,一個毛茸茸的狐狸腦袋,從窗台上盆栽後冒出頭來,從裏看就像自花盆裏破土而出茁壯發芽似的。
“……”葉少卿低頭跟它對視幾秒鍾,而後,在白狐期待的目光下,麵無表情地拉上了窗簾。
“……”夜錚一對高聳的狐耳頓時不悅地倒下來,用毛爪奮力撓在玻璃窗上,宣示著師父大人的不滿。
“哐啷”一下,窗子應聲而開,夜錚趁機竄進屋裏,尾巴輕飄飄一擺,便把窗戶合上,將屋外無盡冷氣和寒風盡數擋在身後。
夜錚抖了抖白毛,甩落一身寒意,斜眼睨一眼逆徒,葉少卿將它抱到壁爐邊烤烤火,挑眉道:“沒事去爬樹?一身四季葉的味兒,讓你吹吹風,還賭氣了不成?”
夜錚抬起眼簾,凝望他,低沉地道:“我若有一天不在你身邊,你會去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