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術師維持著僵硬的姿勢,不能動也無法施展神術,精神力猶如同一潭冰凍的死水,一絲也無力調動。他從未發覺十息的時間原來是如此的漫長,那劍光毫不留情地斬來之時,他仿佛已經清晰地嗅到的死亡的腐朽味道。
冰涼的劍刃最終抵在脆弱的咽喉上,空氣中散發著一縷腥甜的氣息,一滴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緊繃的臉頰滑落,暗術師慶幸地想自己還活著,又悲哀地覺得大概離死也不遠了。
剛經過一場激烈的戰鬥,葉少卿擦去額角的血跡和汗水,劇烈的心跳和呼吸尚未平複,潔白的祭司袍沾滿了敵人的血,小嘰有氣無力地趴在他肩膀上,同樣受了不輕的傷。
沒想到剛從夜錚那兒學來的暗神術,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施展的對象從石頭變成活生生的人,四濺的鮮血和斷臂殘肢,在開啟夜視術下的視覺效果實在太過驚悚和血腥。
這還是他頭一次直麵這樣危險的絕境,幽閉的空間裏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求生的意誌強迫大腦保持鎮定,用近乎冷酷的情緒迫使思維高速運轉,不斷地下達神術指令。
如今危機暫時解除,緊繃的神經稍微鬆懈,洶湧的疲憊和精神力耗空的暈眩感頓時如潮水般襲來,葉少卿捏了捏眉心,比起意識海被抽空的難受,傷口的疼痛反而不算什麼。
小嘰抱著主人的脖子舔舔他側臉上的傷痕,低低地嗚了一聲。
若非身邊有個實力強得可怕的厲害劍士,單他和小嘰,恐怕無法全身而退,聽說月級祭司可以招攬四名扈從,如今看來還是有必要的。
黑沉的眼冷冷望著那暗術師,葉少卿低啞的聲音飄蕩在重歸寂靜的夜裏:“你是什麼人?誰派你來的?”
暗術師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還有持劍的男人慘白冷漠的麵龐,總覺得下一刻這人就要倒下去,可偏偏那柄紋絲不動的劍提醒著他,一切的僥幸心理都是錯覺。
他咬了咬牙,冷聲道:“我隸屬於教廷裁決庭,你們不能殺我,否則的話,你們將麵臨裁決庭更加殘酷的追殺!識相的話,就把那隻狐狸交出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葉少卿皺起眉頭,冷笑道:“難道方才是溫柔的追殺嗎?”
果然和夜錚有關……莫非真被自己一語成讖,那隻死狐狸精當真是通緝犯?
那人語塞,猶豫著是否要再透露一些保全小命——
“唔——”一聲悶哼,暗術師麵容陡然扭曲抽搐起來,眼珠幾乎瞪出眼眶,黑色的鮮血從口鼻中溢出,眼看就要不行了。
葉少卿心底驀然一沉,不顧意識海的空虛強行施展治愈術,終究晚了一步,眼睜睜看對方軟倒在地,氣絕身亡。
“他死了。”持劍男人平靜地下了結論。
葉少卿忍不住歎口氣,心裏又泛起更多的疑惑,望了一眼男人,他問:“你認識嗎?”
“不。”男人一針見血地道,“他們是來殺你的。”
“你怎麼知道?或許我隻是被你連累的。”葉少卿心底早有猜測,卻仍是不死心地道。
男人理所當然地道:“我窮。”
葉少卿:“……”原來你的邏輯是這個嗎?
男人看著他道:“你看上去不太好。”
葉少卿扯扯嘴角:“你看上去比我更慘。”
那人冷淡地道:“不是我的血。”
葉少卿不再理他,蹲下來查探這個被滅口的倒黴鬼的屍身,應當是中毒了,卻不知是事先服下的毒還是方才中了什麼歹毒的神術,不過照剛才的情形來看,他更傾向於後者。
說不定附近還有一雙隱藏的更深的眼睛,黃雀在後。
思索間,葉少卿注意到男人緩步踱到那一堆屍體中,翻檢著什麼,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來,葉少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皺眉問道:“喂,你在找什麼?”
男人頭也不回:“食物。”
“……”葉少卿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儲物囊,不過這畫麵委實有些駭人。
暗術師身上除了一枚徽章之外別無長物,身體的疲乏也到了極限,葉少卿直起身,打算叫懷靈來處理此事。
“喂,你叫什麼名字。”
翻了半天仍然一無所獲的男人失望地扔掉了一隻斷手,聽見他的詢問,緩而沉地吐出兩個字:“斬秋。”
葉少卿點點頭:“肚子餓的話就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