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娘親都這麼說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於是胖丫繃起小臉,認真地點點頭,“胖丫知道了!”
屋裏時不時響起一陣慘叫,祁雪棠估摸著差不多了,伸手拍拍門,“隨春。”
片刻後,門被人從裏麵打開,隨春走出來,兩條胳膊上袖子向上折起,指關節泛著紅。
看到窩在祁雪棠懷裏的胖丫,他濃眉一皺,“胖丫,快從…娘身上下來。”
胖丫動了動腦袋,她許久未跟娘親如此親近,娘親的懷抱太過暖和,她還不太想離開。
但她還是乖乖聽隨春的話,從祁雪棠身上下來了。
胖丫一走,祁雪棠微不可見鬆了口氣,站起身往屋裏瞧了一眼:
老大老二被隨春用麻繩捆在一起,一個鼻青臉腫,一個滿臉鮮血,哥倆一個賽一個慘。但好歹都活著。
她回看隨春,隨春也在看著她,似乎在觀察她的臉色。
祁雪棠麵色如常,拎起她放在腳邊的菜刀,抬腳進屋,對著哥倆說:“站起來,自己滾,若是碰見人問起,就說是被我這個瘋婆子給打的。”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幾步之遙的隨春自然也聽到了,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胖丫拉住隨春的手,滿臉孺慕,“哥哥,娘好厲害啊。”
隨春愣怔地瞧著祁雪棠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忽得一沉,攥緊胖丫的手。
“你忘了你之前是怎麼被她打的嗎?!”
胖丫一抖,臉上的血色霎那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她還記得四歲那年生辰,因為羨慕村口小栓子生辰有窩窩頭吃,纏了哥哥好久,哥哥省吃儉用,給她換來了個白麵窩窩頭。
她沒吃過,想讓娘也吃一口,可娘不僅打了她一頓,還把窩窩給扔到了灶肚裏。
她趴在地上,瞧著那麵窩窩在火裏一點點變得焦黑,聽著娘的哭聲與罵聲,感覺腦袋暈暈得,身體也很輕。
原來疼久了,就不會再疼了啊。
後來哥哥回來,跟娘大吵一架。
娘在哭,哥哥也在哭。
哥哥抱著她一路飛奔出家門,還跟她說了好多話,可她聽不清啊,她連眼睛都睜不開。
後來,哥哥跟她說,她那時候快死了。
這也是她第一次聽到“死”這個字眼。
哥哥說,隻要死了,就沒辦法再跟他一起生活,不能聽他講故事,不能吃到糊糊,不能跟大黃玩,以後的生辰也沒窩窩頭吃。
娘好幾天沒回家,哥哥也是。
她餓了,餓得不行,然後就偷偷把那個窩窩從灰裏扒了出來,咬了一口。
又硬又幹,一點都不像小栓子說的那樣像天上的雲一樣鬆鬆軟軟。
哥哥回來以後,她讓哥哥也吃。
然後哥哥又哭了。
她不知道哥哥在哭什麼,但從那時起,她就決定以後再也不吃窩窩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