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道內戰(1 / 3)

太元八年(公元383年),北府軍取得了淝水之戰的空前大勝,但東晉王朝卻沒能隨之進入一個中興時期。謝安、謝玄不久都受到排擠並相繼逝世。晉朝的大權由孝武帝司馬曜和他弟弟會稽王司馬道子執掌。

孝武帝司馬曜,字昌明,晉簡文帝司馬昱之子。傳說母親李陵容在懷他的時候,夢見神仙指示:你將生一個男孩,以“昌明”為字,他的名字便這樣定了下來。後來簡文帝突然想起自己早年曾看到過一條讖語:“晉祚盡昌明!”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但仍不敢違背神仙的意誌,隻得流淚歎息說:“天意!天意啊!”不過這條讖語並不準確,晉朝的國祚在昌明之後還延續了兩帝。

李陵容在生下司馬曜兩年後,又生下第二個兒子司馬道子。這兩兄弟都是小時了了的類型。司馬曜早年聰慧,謝安曾稱讚他“精理不減先帝”,等到親政,“威權己出,雅有人主之量”。司馬道子少年時也很聰明,“少以清澹為謝安所稱”。誰知一旦掌握了大權,他們就像路過玩具店的男孩,先前哭著、吵著、鬧著一定要到手的玩具,等真正到手之後卻又不愛惜了。孝武帝司馬曜終於當上了晉帝國名副其實的董事長之後,就當起了甩手掌櫃,將大部分業務交給了總經理弟弟司馬道子,自己把精力投入到喝酒、拜佛、泡美眉的工作中去了。司馬道子的工作比哥哥更加繁重,除了喝酒、拜佛、泡美眉之外,還得幹貪汙受賄、賣官鬻爵等業務。

東晉帝國的政壇在這兩位大佬的“英明”領導下,迎來了一個群小亂舞的侏儒時代,據《晉書》記載:“官以賄遷,政刑謬亂。又崇信浮屠之學,用度奢侈,下不堪命。太元以後,為長夜之宴,蓬首昏目,政事多闕。”

人們往往崇拜英雄,但英雄並不是憑空產生的,要由時勢來創造。需要英雄的時代,常常是不幸的時代。而讓劉裕崛起的這個不幸時代的奠基人,正是司馬曜與司馬道子。

因為孝武帝長期不管事,把權柄交給司馬道子,司馬道子得勢之後狐假虎威,自我膨脹,漸漸讓孝武帝感到不滿。更重要的是,兩兄弟擠跑了謝家之後,已經沒有了共同的對手,按照政治力學的原理,也該向著兄弟反目的長遠目標發展了。因此,兩兄弟之間的矛盾從無發展到有,從小發展到大,孝武帝不再完全放手,開始設法打壓司馬道子的勢力。如此一來,東晉政壇逐漸形成了以孝武帝為首和以會稽王為首的兩大派係,這兩大派係對東晉後期的曆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因為唐朝有“牛黨”和“李黨”互鬥,明朝有“閹黨”和“東林黨”競爭,為敘述方便,姑且將這兩派稱為“昌明黨”和“道子黨”。

由於孝武帝的後知後覺,道子黨已在朝廷中占了大多數,他雖握有最高決策權,但也投鼠忌器,隻能用旁敲側擊的方法來對道子黨加以限製。

太元十五年(公元390年)二月,孝武帝乘京口出缺的機會,任命昌明黨骨幹王恭為都督青、兗、幽、並、冀五州諸軍事,青、兗二州刺史,在要地京口布下了一枚重要棋子。接著,太元十七年(公元392年)十月,道子黨的荊州刺史王忱病死。經過一番幕後較量,孝武帝將昌明黨的另一骨幹殷仲堪任命為都督荊、益、寧三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這樣,京口和荊州兩大地方集團都被忠於孝武帝的昌明黨控製。

眼看昌明黨漸漸趨於上風,局勢卻突然發生了讓人意外的重大變化。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九月,晉孝武帝司馬曜突然遭謀殺身亡。第二天,十五歲的太子司馬德宗繼位,史稱晉安帝。

很多人都知道西晉出了個白癡皇帝司馬衷,曾經對吃不上飯的饑民為何不吃肉而大感困惑,但假如對中國曆代皇帝進行一次IQ排行的話,司馬衷也隻能屈居倒數第二,倒數第一的寶座是我們司馬德宗陛下的。

司馬衷至少還能問蛤蟆是為公家叫還是為私人叫,證明他產權意識很強,而司馬德宗直接就沒學會說話;司馬衷至少還知道吃肉也能填飽肚子,而司馬德宗連冷熱饑飽都不能區分,喝水、吃飯、睡覺、起床這些幼兒園小朋友都掌握的技能也靠別人服侍才能完成,否則就得餓死、凍死。毫無疑問,對權臣來說,再也找不到比這性價比更高的橡皮圖章了!

九月二十三日,司馬道子升任太傅、揚州牧,賜黃鉞,總算拿到這把斧子了。朝政盡歸司馬道子。雙方對弈至此,可以說,在中央,道子黨大獲全勝;在地方,昌明黨獨領風騷,正在醞釀著反攻。

隆安元年(公元397年)四月七日,王恭正式上表,列舉道子黨大佬王國寶的罪狀,請求清君側,荊州的殷仲堪也在桓玄的鼓動支持下,響應王恭。

司馬道子不敢對抗兩路大軍,又見王恭的矛頭指向的是王國寶而不是自己,決定丟車保帥,派譙王司馬尚之逮捕王國寶及其同黨王緒,移送廷尉審判。四月十七日,即王恭聲討王國寶十天後,朝廷下詔賜王國寶自殺,王緒斬首。同時,司馬道子派人去向王恭賠禮道歉,王恭乘機來個一勞永逸,便收兵回京口。另一方麵,荊州刺史殷仲堪雖然響應王恭,但他膽小怕事,一直幹打雷不下雨,並不敢真正出兵,等聽說王國寶被殺了,才威風凜凜地揮師東下,司馬道子連忙又寫信道歉勸阻,殷仲堪賺足了麵子,班師!

這一輪的鬥爭以道子黨的大敗告終,不過細察經過,可發現雙方的水平也就隻是在一群笨蛋之中比較誰更笨而已。此時的東晉領導層,可以說是自東晉建立以來水平最低的,這種狀態不可能維持太久。

低頭服軟總不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司馬道子的妥協退讓,激起了道子黨內一位新秀的憤慨,那便是司馬道子的世子司馬元顯。比起隻在喝酒、睡覺方麵比較有心得的父親,實際年齡隻有十五歲的司馬元顯聰明機警,英銳果敢,雖然隻是初三學生的年紀,但因為是皇族,已經官居侍中。他向父親進言,認為王恭與殷仲堪一定會成為大患,這次我們雖然借王國寶的腦袋躲過了初一,怎麼能躲過十五?不可不在暗中加強戒備。

司馬道子是個沒什麼主意的飯桶,又剛剛損失了最得力的二把手,一聽司馬元顯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就把這個任務交給司馬元顯了。隆安元年(公元397年)四月,司馬道子任命司馬元顯為征虜將軍,中央的警衛部隊和徐州的文武官員都配屬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