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驚人(1 / 1)

東晉中央政府就剩下這一畝三分自留地了,還讓孫恩給攪了個底朝天,焉能不急?建康方麵經過一番緊急磋商,出台了對策:首先給司馬元顯加授中軍將軍,強化對中央的控製。然後任命最拿得出手的名將謝琰都督吳興、義興軍事,討伐孫恩。與此同時,已經接替王恭,升任都督兗、冀、幽、並、徐、揚六州和晉陵軍事的劉牢之,也主動上疏,請求出兵討伐孫恩,而且積極性特高,也不等司馬元顯批準,立即整兵出發。這樣,有兩路晉軍大舉出動鎮壓孫恩部眾,不再是不堪一擊的地方守備,而是有豐富作戰經驗的野戰軍,尤其是劉牢之和他麾下的北府軍,更非孫恩的“長生人”所能敵。孫恩再也等不到入京指標了。不過他倒也拿得起,放得下,對左右說:“我割有浙東,還可以做個越王勾踐。”

十二月,先到前線的謝琰部進攻義興,擊斬孫恩的守將許允之,收複義興。接著,謝琰又打敗了孫恩的吳興守將丘尫(wāng),收複吳興。隨後,劉牢之率軍到達,謝琰可能既不屑也不敢與劉牢之爭功,便停下來駐守烏程(今浙江湖州市南),派司馬高素(勸劉牢之背叛王恭的那位說客)協助劉牢之繼續進兵,劉牢之部進抵吳郡。

吳郡的守將是孫恩任命的吳郡太守陸瓌(guī)。陸太守得悉劉牢之即將到達,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是迎戰、打探,還是外出劫糧,總之是派了幾千人馬出動。這幾千人出動後不久,迎頭撞上一個天上掉下的餡餅:一支幾十人的北府軍偵察小隊。哈哈,什麼叫地獄無門自來投,平常這些京口佬很難對付,可現在,差不多是一百比一的絕對優勢,要不把你們全部消滅了,挫挫北府軍的銳氣,怎麼顯得出我的手段?

陸太守的軍隊撲了上來,這支北府軍小隊竟也英勇地迎了上去,雙方殺作一團。在這一小隊北府軍中,有一名身高一米八六的大漢,是小隊的隊長,揮舞長刀,英勇無比,連連砍殺孫恩軍士。但雙方的人數相差實在太懸殊了,戰不多時,除了那名隊長外,其餘幾十名北府軍士全部戰死。三吳一帶,河道縱橫,這名隊長背靠河岸,且戰且退,結果一不留神,從一人多高的堤岸上摔了下去。孫恩的部眾一樂,當他們準備下去割取首級時,那名隊長竟然又站了起來,渾身是血,宛如喪屍!說時遲,那時快,他仰頭幾刀,前排幾個好奇心重的孫恩軍士立馬“升仙”!接著,他發出一聲分貝不亞於張翼德在當陽橋的巨吼,竟然一躍又跳上了河岸!

孫恩的部眾都驚呆了!毆買疙瘩!這家夥是人麼?難道是鬼上身了!不用奇怪,鬼上身、神靈附體這類的事,直到今天都還有不少人相信,更不用說是在科技還不昌明的古代。這些本來就是靠神鬼之道為精神紐帶組織起來的孫恩部眾,因為對這名大漢的生物屬性產生了疑問而心生懼意,再沒人敢踴躍上前。正在此時,有人看見大隊的北府軍出現在不遠處,已成驚弓之鳥的孫恩部眾誤以為中伏,士氣崩潰。於是,一個奇跡般的畫麵出現了:一名大漢手持長刀,如下山猛虎般撲向敵人,在他的麵前,幾千人如同受驚的羊群四散奔逃,以一破千!

這樣的場麵並不是出現在網遊中,而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眾多北府軍將士眼前。率領後到這批北府軍的主將正是劉牢之的兒子劉敬宣。他因為聽說一個前不久剛從孫無終處調來的小軍官劉裕帶一小隊人出去探視敵情,很久還不見回來,便帶兵出來尋找,沒想到竟看到了奇跡。劉敬宣跟隨父親南征北戰也有好多年了,早見過無數大場麵,但眼前這種事莫說是見所未見,簡直就是聞所未聞,多麼強悍的視覺刺激啊!驚歎之餘,劉敬宣沒有遲疑,立即揮軍追擊,孫恩軍大敗,幾千“長生人”成了短命鬼。

毋庸置疑,這個創造奇跡的勇士,便是我們的主角劉裕,那個京口的前賭徒兼鞋販子劉寄奴了。他已離開窮困潦倒的家,離開了體貼的妻子臧愛親和年幼的女兒劉興弟,為了出人頭地的夢想,投入北府軍中,並成為一名小軍官。

劉裕具體的投軍時間是個謎,《宋書》及《南史》對此皆語焉不詳,《魏書?島夷劉裕傳》記載:“天興二年,僭晉司馬德宗遣其輔國將軍劉牢之東討孫恩,裕應募,始為牢之參軍。”說他直到孫恩之亂爆發才投軍,此說不太可信,劉裕出身低微,又沒什麼背景,怎麼可能一來就當幹部。且《魏書》對南朝的記錄與《宋書》對北朝的記錄一樣,都是宣傳戰的產物,很不可靠。但不少小說中讓劉裕在淝水之戰就出場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北府軍在東晉是一個不講究門第,由功績和才能來決定身份的特殊團體,以劉裕之能,不大可能在身經百戰,混了十幾年之後才當上一個指揮幾十人的小隊長。

不管他之前在北府軍中究竟幹了多久,總之,三十六歲的劉裕終於出頭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成了北府軍中一顆突然崛起的新星,從此開啟了他叱吒風雲的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