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堅自縊(1 / 1)

盡管沒能得到劉裕的支持,劉牢之仍召集其他屬下,宣布了自己打算據守江北,討伐桓玄的決定。如果說他在幾天前背叛司馬元顯的決定已經讓眾將跌破了眼鏡,現在的聲明則更遭到了部下幾乎一致的強烈反對。

早在洛澗之戰時就追隨劉牢之的參軍劉襲不顧多年交情,當麵斥責上司:“這個世上最不能做的事就是背叛!將軍在幾年前背叛了王兗州(王恭),近日背叛了司馬郎君(司馬元顯),現在又要背叛桓公!一個人三次背叛,還有何麵目立於天地間?”說完,完全不給老帥麵子,起身離開大營,很多將佐也跟著他一起離開,人一下子就走了差不多一半。劉牢之傻了眼,這回真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難帶還得帶,惶惶不安的劉牢之讓兒子劉敬宣潛回京口,把家屬接出來。同時帶著他剩下的部屬往東北走,向廣陵方向撤退。劉牢之此時在北府軍中的威信已經喪失殆盡,部下一路走,一路散,人越來越少。到了和劉敬宣約定會合的地點,劉敬宣卻因為那天大霧,城門延遲數時辰才開而誤期未到。一時間,不明原由的劉牢之以為事情敗露,兒子可能已經被殺了!一連串的打擊,讓他五內如焚,傷痛莫名,精神幾近崩潰!渾渾噩噩間,帶著餘眾繼續走,最後幾個下屬看他這副恍恍惚惚的樣子,倍感寒心,知道老帥這次真是沒救了,還能跟著他尋死麼?待到新洲(建康北麵長江中,今八卦洲)時,剩下的人差不多也都跑光了!

四顧茫然,劉牢之突然清醒過來: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劉裕說得果然沒錯,我連廣陵都到不了啊!我劉牢之竟也有今天!

此時正值陽春三月,春風又綠江南岸,空氣中彌漫著野花的芬芳,但劉牢之已經聞不到了,他的心裏已是肅殺的寒冬。百戰老將悲從中來,走到一棵大樹旁,用一根繩索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曾經的光榮與夢想,所有的罪過與悔恨,都化做過眼的煙雲,萬事皆休。

過了一陣子,遲到的劉敬宣趕到新洲,發現老父已成亡魂,顧不得哀悼,也來不及給父親收屍,便匆匆忙忙渡江,逃往廣陵。虧得劉牢之的部分故吏念及往日情意,一起買了棺木將他的靈柩送回丹徒安葬。

幾天後,桓玄聽說劉牢之已死,大喜之餘,下令挖開其墳墓,將屍體拖出斬首,然後曝屍於市!接著,桓玄乘勝追擊,開始對群龍無首的北府舊將們進行大清洗:吳興太守高素(可能是高雅之的父親)、將軍竺謙之及其堂兄竺朗之、麵斥過劉牢之的參軍劉襲、劉襲的弟弟劉季武、劉裕的老上級孫無終等人,相繼被殺害!從這一係列舉動可知桓玄對劉牢之和北府軍的忌諱之深,更彰顯了劉牢之投降桓玄的做法是何等愚蠢。揚揚得意的桓玄宣布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大亨”。這一年晉朝有三個年號,分別是元興元年、隆安六年、大亨元年。

麵對這種情況,暫時不在桓玄控製中的北府將領及道子黨的殘餘們,根本不相信大赦天下能赦到他們,隻有聯手反抗了。劉襲的兄長冀州刺史劉軌、司馬尚之的弟弟司馬休之、劉敬宣、高雅之,還有袁虔之、劉壽、高常慶、郭恭等人,先到廣陵,再逃到山陽(今江蘇淮安縣),同時派遣使者向後秦求援,企圖討伐桓玄。但人心已散,加上後秦姚興正好在柴壁之戰中大敗於北魏拓跋珪,根本無力支援。麵對桓玄軍隊北上,眾人無計可施,隻得各自逃亡。其中劉軌、司馬休之、劉敬宣、高雅之逃奔南燕,袁虔之、劉壽、高常慶、郭恭逃奔後秦,由謝玄創建的北府軍政集團暫時瓦解。

至此,在原北府的高級將領中,隻有劉裕、何無忌等少數幾人因為早早辭去軍職回鄉,既和劉牢之劃清了界線,又顯得沒有擁兵自重的野心而大得桓玄歡心。桓玄很清楚:要實現穩定的統治,光靠揮舞大棒顯然不行,胡蘿卜也得適時出手。一方麵打擊反對派,一方麵也得樹立榜樣,而劉裕各方麵的表現都使他成為此時桓玄最需要的正麵典型:既是常勝名將,又有愛民的好名聲,又沒有野心(這點最重要,雖然桓玄其實是看走眼了),雖出身北府卻不是劉牢之等人的黨羽,獎勵他正好可以安撫忐忑不安的北府餘部。總之,這樣合適的人還能不重用麼?

於是,劉裕的又一條預言應驗了:“今方是玄矯情任算之日,必將用我輩也。”大亨元年(公元402年)五月,劉裕辭職回鄉之後僅兩個多月,就被桓玄征召起用,任命為撫軍中兵參軍,前往東陽(今浙江金華),討伐孫恩的餘黨盧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