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孝武帝死後五年間,晉朝便一直處於動蕩不安內戰頻繁之中:三次“昌道內戰”,孫恩五次登陸,還有桓玄滅殷仲堪、楊佺期之戰,幾乎沒消停過一天。民眾們苦於連綿不絕的天災人禍,非常渴望能出現一位政治強人來結束亂局,救民於水火。因此,當桓玄剛剛進入建康城的時候,懲辦了司馬元顯信任重用的奸邪小人,提拔了一批素有清譽的名士進入領導階層,使他一時間民意支持率極高,那時京城一片歡騰,人人都以為太平盛世就要出現了。
但一般期望值越高,現實帶來的失望就越大。桓玄的本事盡管比司馬元顯強一些,但從本質上說,他們仍是同一類人,都是貪圖享受、眼高手低的紈絝子弟。這一點有不少人已經看出來了。當逃亡的北府將領袁虔之到達長安時,後秦主姚興問他:“桓玄的才幹如何?及不及得上桓溫?將來能否成大事?”袁虔之的回答有驚人的預見性:“桓玄利用朝政混亂的機會,竊取國柄,並非才幹過人。他為人猜忌成性,刻薄殘忍,又刑賞不公,依我看,比他父親差遠了!從現在的趨勢看,他必然要篡位,但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成功坐穩江山,最終隻是為將來的英雄開道,成為他人向上攀登的墊腳石罷了!”
果然,沒過多久,眾人就失望地發現:雖然在建康尚書台辦公的長官由司馬大人變成了桓大人,朝廷上下都換上了新麵孔,但這個新政權並沒有什麼新氣象。除了新任廣州刺史吳隱之等少數人外,各級官員更加腐敗。
桓玄的奢侈放縱,不但比司馬元顯毫不遜色,而且更講究生活品位,在這方麵他頗似數百年後的輕佻天子宋徽宗。例如,他既喜歡珠寶玉器,又喜歡名貴字畫,還喜歡景色幽雅的園林美宅。對這些東西,時時賞玩不夠,隻要聽說什麼地方有這幾類寶貝,就要去把原主人找來,然後與之賭博,把這些東西贏歸己有,估計也不是桓大人賭技超人,隻是沒人敢贏他罷了。不僅如此,還派出左右親信前往四方探訪,一旦發現有漂亮的竹木、佳果,就要設法搬來裝飾自己的宅第,完全是“花石綱”的前身。
有桓玄的榜樣在前,他的親信們也都飛揚跋扈,貪贓枉法,如主要謀士丹陽尹卞範之,“盛營館第。自以佐命元勳,深懷矜伐,以富貴驕人,子弟慠慢,眾鹹畏嫉之”。(《晉書?卞範之傳》)侍中殷仲文,“以佐命親貴,厚自封崇,輿馬器服,窮極綺麗,後房伎妾數十,絲竹不絕音。性貪吝,多納貨賄,家累千金,常若不足”。(《晉書?殷仲文傳》)
當然,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是合理的,追求生活品位也不算過錯,但前提是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剝奪更多人幸福的基礎上。就在桓玄及其一小撮同黨縱情享受的時候,大部分人的生活水準卻在繼續惡化,甚至到了連皇帝司馬德宗都受凍挨餓的程度,一般百姓的處境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