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晉安帝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了建康(也許永遠都回不了),為了讓己方的行動顯得更名正言順,劉裕突然宣稱接到了晉安帝的密詔:為了國家大計,在自己回鑾之前,可由晉元帝司馬睿的孫子,也就是朕的堂叔武陵王司馬遵代行皇帝執權(準確地說,是負責在劉裕及其同黨擬好的文件上蓋章)。於是給司馬遵加侍中、大將軍之職,除了桓氏一門外,大赦天下。司馬德宗總能根據桓玄或劉裕的需要,迅速提升智商,不知道他的主治醫師是誰?如此超越時代的偉大醫學家竟未能在史書中留一筆,真令人遺憾。
還有一件大事也是不能不辦的,那就是改年號。“永始”是偽楚年號,當然不能再用。之前的“大亨”也是由桓玄這位“大亨”製定的,屬於“邪惡年號”,也不能用。最後決定恢複當初由司馬元顯製定的“元興”年號,這一年(公元404年)變成了元興三年。有細心的讀者查一下正統的《中國曆史紀年表》,就會發現這幾年都是“元興”,“大亨”和“永始”好像從來沒存在過,而在實際上,真正不存在的是“元興二年”。這也是曆史上因政治需要而篡改史實的一個小例子。
劉裕此次在建康停留的時間並不長,政治稍上軌道後,他便和劉穆之一道返回了京口,把中央的行政權力實實在在地交給王謐。這樣做一來固然是為了報恩,二來劉裕畢竟出身低微,向來為士族豪門所不屑,而他們此時在朝中仍然擁有相當大的影響力,對於這些人的反對,劉裕不能視而不見。再說,劉裕此次雖立下大功,但作為一個政治暴發戶,資望還不足以完全壓製朝野。不但在世家大族中,就是一同起義的同誌中,也有很多人並不真心服他,如果他強行執政,極易成為眾矢之的。
劉裕懂得,此時以退為進,不失為明智的選擇,桓玄在這方麵顯然差遠了,還沒建下蓋世聲望,就急匆匆篡位稱帝,弄得人心不服,終致失敗。而且王謐原先就是劉裕的好友,又出身琅琊王氏這樣的頂級豪門,非常符合當時官場習慣的三公條件。且王謐為人溫和,此次更是感劉裕大恩,讓他執政一方麵絕不可能做對不起劉裕的事,和自己的代理人差不多,另一方麵也能讓劉裕在時機尚不成熟時免做出頭鳥,一舉兩得。
當然,讓王謐掌管朝政也不是沒有阻力。王謐和刁逵都算得上是桓玄大楚朝的佐命元勳,而且王謐的官位還比刁逵高得多,曾親奪安帝玉璽獻給桓玄,如果以“附逆”論,王謐的罪顯然比刁逵更大!可現在的結果是王謐高升三公,刁逵抄家滅門!這怎麼看也不像是秉公執法吧?朝野輿論對此憤憤不平,認為王謐罪大惡極,也應誅殺!如果隻是一般人這麼私下說說,倒還不妨事,劉裕幾次出麵為王謐說話,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在持此論調的人中,有一個不容忽視的重要人物,便是反桓義兵的二把手劉毅。
劉毅和王謐過不去主要原因倒不是他正義感太強,而是出於人類一個最自然的情感反應——嫉妒,不是嫉妒王謐,而是嫉妒自己的戰友劉裕。
劉毅為人心高氣傲,隻因形勢所迫,反桓需要推劉裕為首,才可能成功,一旦大業將成,究其本心,是不願意久居劉寄奴之下的。但要怎麼做才能鹹魚翻身,跳到劉裕上頭去?戰功?那就別想了,他現在無法與劉裕相比,將來恐怕也希望不大!好在劉希樂雖然出身也不怎麼高,卻是位知識分子,詩賦清談都很拿手,與多數士族豪門的交情遠勝過大老粗劉寄奴,在朝中人脈很盛。隻可惜當今這位宰相王謐偏偏是劉裕的人,和自己交情不厚。如果能把王謐搞掉,劉裕在士族中就沒有了代言人,就能把和自己關係良好的其他士族扶上台,比如謝琰的兒子謝混,這樣劉毅在中央的勢力就能和劉寄奴分庭抗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