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恢之亂(1 / 1)

正像一首江南古曲中唱的那樣: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彭城的歡樂氣氛是不會分一星半點到長安的。

義熙十三年(公元417年)正月初一,按照慣例,後秦第三代皇帝姚泓坐在皇宮前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新年朝賀。就在這個往年都喜氣洋洋的日子裏,姚泓突然望著階下的群臣放聲大哭,接著,文武官員也以哭聲呼應他們的皇上,整個朝堂頓時淚雨紛飛,仿佛在開追悼會。

也許在冥冥中,這個不吉利的開端為後秦帝國的最後一年作了一個預告吧。

不過此時讓姚泓悲從中來的原因,除了晉軍的不斷進逼,後秦軍節節失利外,還有懸在他頭上的另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落下來了:他的堂弟齊公姚恢大概不忍心讓堂兄繼續在擔驚受怕中過日子,終於率安定守軍三萬八千餘戶起兵反叛,以“清君側”為名,揮師東下,殺向長安!怕什麼偏偏就來什麼,他與姚恢之間的猜疑終於演變成了對他而言最糟糕的結果:後秦自立國以來,最大規模的內戰爆發。

姚恢最初進展順利,很快便逼近陰密(今甘肅靈台縣西南)。曾經是姚弼得力助手的揚威將軍薑紀,大概認為以自己的曆史問題,如果跟著姚泓,肯定不會有出頭之日,說不定還會等來秋後算賬,不如把籌碼投到與姚弼有交情的姚恢身上(姚弼曾擔任安定守將,那時姚恢是其屬下),便率所部主動投靠姚恢。得知此事,鎮守陰密的建節將軍彭完都嚇得棄城逃回長安,叛軍聲勢更加浩大,推進至新支(今地不詳)。

根據形勢,足智多謀的薑紀向新主子姚恢獻計說:“因為晉軍進逼和姚懿造反,現在姚紹和朝廷軍隊的主力都被調到了東邊的潼關和蒲阪一帶,長安城非常空虛。這個機會是萬萬不可錯過的,主公應該避開所有外圍據點,率輕裝部隊直取長安,趕在姚紹回來之前抓住姚泓,大事就定了。”

可惜薑紀沒想到,自己這次投錯骰子了。在前往長安的大路南側,還有鎮西將軍姚諶率領的一支軍隊駐紮在郿城(今陝西眉縣東北),姚恢覺得留一支敵軍在自己的側後是件很不安全的事,便不聽薑紀的話,先揮軍南下,進攻郿城。

姚恢手下的安定鎮戶們果然是與赫連勃勃周旋了多年的後秦勁旅,一戰下來大敗姚諶,關中大震。扶風太守姚俊、安夷護軍姚墨蠡、揚威將軍彭蠔等一大批文武官吏紛紛向姚恢投降。姚泓雖然派弟弟姚裕和輔國將軍胡翼度駐防於灃水(長安西麵的一條小河,發源於秦嶺,向北注入渭水)西岸,但兵微將寡,實力不足,而且長安城內普遍人懷二心,姚恢的造反事業似乎已經勝利在望了。

實際上,姚恢為了郿城這次無關緊要的勝利,已經浪費了對他而言最寶貴的時機。

他現在離長安還稍微遠了一點,而剛剛拿下蒲阪,生擒姚懿的東平公姚紹,則在接到姚泓的緊急詔令後,立即率輕騎緊急回援,隨後部將姚洽、司馬國璠(晉朝宗室,因懼劉裕加害而逃亡後秦)等率步卒三萬也晝夜兼程,都搶在姚恢之前趕到長安。因此,等姚恢叛軍終於前進到長安西北郊的靈台時,發現姚紹所率的大軍已擋在了他的前麵。姚恢當然知道這個叔父不是好對付的,他不敢輕易進攻,隻好安營紮寨,與姚紹對峙,輕取長安的機會就這樣被錯過了。

稍後,鎮守潼關的撫軍將軍姚讚,留下部將尹雅為弘農太守,負責把守弘農與潼關,自己也率潼關守軍的大部分兵力回援長安。姚泓接見了姚讚,流淚對他說:“都因為我不能崇明德義,引導大家虔心向善,導致禍起蕭牆,變生宗室!自覺上負祖宗,沒臉再見死去的先帝。姚懿剛剛才謀逆自取滅亡,姚恢又起兵造反,現在可怎麼辦?”姚讚安慰他說:“姚懿、姚恢這些人膽敢起兵叛亂,是以為臣等軟弱,不能替主上削平災難。臣與大將軍(指姚紹)這次出征,如果不滅此叛賊,絕不再回來麵見陛下!”

就這樣,姚恢繼續傻待在靈台不動,後秦各處勤王的援軍卻不斷趕到,漸漸形成對叛軍的合圍之勢,雙方的優劣形勢完全逆轉。

學過動物學的朋友們都知道,哪怕是最原始的草履蟲都有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何況是人。於是,現在輪到姚恢叛軍軍心浮動了,他手下的大將齊黃等人首先向政府的平叛軍投降。

後秦軍統帥姚紹認識到時機已到,立即指揮各路勤王軍隊對姚恢叛軍發起總攻。他率軍從正麵進攻,吸引住姚恢的注意力,同時命令姚讚率軍繞到姚恢軍陣之後,實施前後夾擊。早已人心惶惶的叛軍經受不住這樣的重擊,頃刻間便全軍崩潰。這次叛亂就這樣讓姚紹迅速平定了,姚紹實在不愧為後秦末年的“救火隊長”。

至於叛軍的首領姚恢,則和他的三個弟弟一起被斬殺,得知這個消息的後秦主姚泓痛哭失聲,命以公禮將他們安葬。很難準確推斷出姚泓為什麼哭,但這件事值得他痛哭的原因太多了:是對姚恢兄弟的憐憫?是對決策失誤的悔恨?還是對未來前景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