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始和結束(3 / 3)

去哪裏?她問。

哪裏都去。

她大叫,太好了,找到組織了。

阿喬說,遇見我是她一生中最大的狗屎運。

冰雪融化,泉水叮咚,百花齊放,百鳥爭鳴。

摩托車每天行駛在不同的路上,時而陽光明媚,時而天降霹靂。

高原,山地,平原,草地,峽穀,丘陵,許多地方都有過我們的足跡。

摩托車停在一處,我們走上一條山口,看著山下與站著的位置不平行的高度,影子被拉得很長,誰說影子是黑色的,明明是灰色的,在黃昏的映照下,還帶著幾絲餘暉的色彩。

是誰眼瞎。

悠揚空曠的地帶,滿是我們的回聲。

我跟阿喬在一起五年,每一天無拘無束,自由灑脫,我們一行人,無論是什麼都阻擋不了我們的腳步,因為我認為,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可僅僅是我。

在這五年裏,兩個哥們被拉了回去強迫著幹父母眼中的正事,短短的時間裏,相親,訂婚,結婚。

原本跟著他們的兩個姐們兒一度被大眾嫌棄為是不守婦道的浪蕩女子,倆哥們兒陸續離開的,兩個姐們兒隨後呆了幾天,也陸續的離開了。

最後離開的那個姐們兒告訴我,沒有人可以做到真正的自由。

她們與我和阿喬相互擁抱,和我也抱了抱,然後走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見過那倆姐們兒。

我知道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們不再是一個人。

我賣掉了倆哥們兒留下來的摩托車,他們的婚禮我自然沒去,那些旁人眼裏的美滿,暫且讓他保留住吧。

我哥們還是那個玩著樂器四處漂流的少年。

我還是那個自我膨脹的我,我還有阿喬。

途徑許多城市,許多小鎮,我看見了每個地方不一樣的風土人情,漸漸地我看到的將不僅僅是風土人情。

小鎮的一間破舊的旅館,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氣味,不過卻能夠看到一旁的清澈河流,河裏漂浮著幾張竹排,幾隻小船。

我和阿喬坐在竹排上,給各自點上了一根煙。

下一站去哪裏?阿喬問我。

去沒有去過的地方,我答。

她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我笑,我始終不知道她的笑裏藏著怎麼樣的魔力。

讓我在今後的十年裏都揮之不去她留給我的那個笑臉。

她走了,沒有為什麼,沒有一絲先兆,或許是她覺得告別有些老套,所以想搞得更深沉一點。

還是回到現在吧,我現在35歲,中年了,未婚。

我站在屬於我的老房子裏,是我爸媽留下來的房子,他們在我25歲之後的哪一年死的我已經記不大清楚了,總之就是在我25歲之後到35歲之間中間的這十年裏。

屋子裏散發著著潮濕並且自由的黴菌氣味,它們放肆的在空間裏活動,在屬於我的房子裏活動,特麼欺人太甚,我一怒之下將屋子裏的大小物件砸的稀爛,它們是隱形的可活動物,而我是人,我怎麼可能讓這些玩意兒將我搞得不痛快。

應該是昨天,我一路狂奔丟盔棄甲的從醫院裏逃了出來,我的主治醫生是一個麵黃肌瘦的老頭,五十多歲的年齡頂著一張八十歲的老臉,這戳樣,還醫生,更可笑的是,他說我得了癌症,肺癌。

他看著我露出輕蔑的笑,轉身而去。

我感到口幹舌燥,顛簸著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喝下去的是水,咳出來的是血。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怎麼死,但死於肺癌,實在丟人,如果讓人可憐你,那你不是更丟人了。

我要自由,可我從未做到完完全全的自由。

我無力躺在了潮濕的地麵,呼吸著空氣裏的塵埃,手機時不時傳來鈴聲,我已經懶得去管了。

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

怎麼也難忘記你離去的轉變

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麼溜走

轉頭回去看看時已匆匆數年

蒼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漂泊

尋尋覓覓長相守是我的腳步

黑漆漆的孤枕邊是你的溫柔

醒來時的清晨裏是我的哀愁

或許明日太陽西下倦鳥已歸時

你將已經踏上舊時的歸途

人生難得再次尋覓相知的伴侶

生命終究難舍藍藍的白雲天

這首歌,我在草原上唱過,在西藏高速公路旁唱過,還有,在北方。

這個時候,阿喬,我不得不沒出息的承認,我想你了。

阿喬走的那一天,她對我說,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但是有一天我如果不能陪你了,你不能生我的氣。

我說,好。

沒有那麼浪漫,也沒有那麼悲傷。

阿喬走後,我繼續我的人生漂泊,勢不可擋,有孤獨,有感歎,很多時候心裏也會從生出一種坦蕩蕩。

之後的某一天,甘甜打通了我的電話。

她居然罵我混蛋...這貨,這麼多年了還記仇。

我的視線有些模糊了起來,我開始思考,我還有什麼沒有完成的,在我35歲的12775天裏,或許沒有了吧。

我看到阿喬靠在牆角,對我眨了個眼睛,有本事,你親我一下。

她笑了笑,轉過身,馬尾搖拽在風中,她回頭仰起了頭。

沒油了,還等什麼?

你還在嗎?

我當然在,不然我能去哪裏。

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