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尼克返回到我身邊,皮塔還趴在他肩上。“不行。”我說,“你能背上他們倆嗎?繼續往前走,我會追上來的。”這麼說其實我心裏也沒譜,但我盡力顯得有把握的樣子。
我看到芬尼克綠色的眼睛,像白天看到的那樣很像貓眼,裏麵有種奇怪的反光。也許是他的眼裏充滿淚水的緣故吧。“不,”他說,“我背不了他們兩個,我的胳膊不聽使喚了。”是的,他的胳膊在身體兩旁不停地抽搐。他的手裏也是空的,三個魚叉,隻有一個還在,也攥在皮塔的手裏。“對不起,瑪格絲,我不行啊!”
接下來的事發生得那麼突然、那麼出乎意料,我甚至沒來得及阻止。瑪格絲拚死力站起來,在芬尼克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後跌跌撞撞地衝入迷霧。她的身體立刻瘋狂地扭動起來,隨後她倒在地上。
我想喊叫,但我的嗓子像火在燃燒。我朝她倒下的方向剛邁了一步,就聽到了炮聲。知道她的心跳已經停止,她死了。“芬尼克?”我扯著沙啞的嗓門喊道,可是他已經走開了,繼續逃離毒霧。我拖著不聽話的腿,蹣跚著走在他身後,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毒霧侵蝕了我的大腦,我的意識開始模糊,周圍的一切已變得不真實,時間和空間已沒有了意義。然而,內心深處動物的求生欲迫使我磕磕絆絆地跟在芬尼克和皮塔的後麵,繼續往前走,盡管說不定我此時已經死了。是的,我身體的一部分已經死了,或者正在死去。而瑪格絲已經死了。這是我能夠清醒地意識到的,或者我認為自己清醒地意識到的;但無論怎樣,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月光灑在芬尼克金黃的頭發上,閃著熠熠的光。疼痛的汗珠浸濕了我的全身,我的一條腿已經像木頭一樣完全沒有了知覺。我一直跟在芬尼克身後,最後他也跌倒在地,皮塔仍趴在他身上。我無法控製自己向前走的步伐,一下子撞倒在他們身上,我們三個摞在一起。就在這裏,就這樣,我們會死去。我心想。可思維是抽象的,它遠不如身上的痛楚來得真實。我聽到芬尼克的呻吟,設法把身體從他們身上挪開。現在我看到毒霧已經變成了珍珠般的乳白色,也許是我的眼睛在騙我,也許是月光的緣故,毒霧好像被玻璃窗擋住了,正在被壓縮起來。我眯起眼來使勁看,發現那些翻卷的毒舌已經不見了。事實上,它已完全不再前進。正如我在競技場所經曆的其他恐怖事件,它已經結束了這次恐怖襲擊。抑或極限賽組織者決定先不要我們的命。
“它停了。”我想說話,可從我腫脹的喉嚨發出的卻是可怕的嗚嚕聲。“它已經停了。”這次我的聲音肯定已經清晰些了,皮塔和芬尼克轉過身看著毒霧。毒霧在向上升,好像由真空吸入了空中。我們看著它一點點地被吸走,直到最後的一縷完全消失。
皮塔從芬尼克的身上滾下來,芬尼克也躺倒在地。我們都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渾身抽搐、大腦和身體都被毒素侵蝕了。過了幾分鍾,皮塔指著上麵,說:“猴——子。”我抬起頭看到了兩隻動物,我猜應該是猴子。我以前從來沒見過真的猴子——我們家鄉的林子裏沒有這種動物。但我可能看到過照片,這在饑餓遊戲中看到過,所以當我看到這種動物時,腦子裏立刻出現了這個詞。盡管很難看清楚,但這些猴子似乎長著橘色的毛,有成年人的一半高。我覺得猴子的出現是個好征兆,這說明空氣是無毒的,否則它們怎麼能在這裏優哉遊哉的呢!就這麼,我們靜靜地觀察著彼此,人和猴子。之後,皮塔掙紮著爬起來,朝山坡下爬去。我們都爬起來,現在要我們走簡直就跟要我們飛一樣,是不大可能完成的壯舉;我們一直爬到布滿藤蔓的地麵變成一窄溜沙灘的地方。宙斯之角四周的水拍打著我們的臉,我突然向後彈去,好像被火燒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