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學我呢。”樓明傲眼皮子一番,故作了不悅。往日都是她把我的男人掛在嘴邊,如今相似的話由他學了過去,麵上不爽,心裏卻軟軟的。
司徒遠大清楚她這又是沒事挑事無理取鬧了來,隻專注於筆下親諭,不消工夫瞧她。
她隻立於那簾口不動,若是平時,她必是早早貼了過去煩他擾他,這回偏跟那簾垂幔子攪上了勁兒,擺著花樣撚轉。司徒遠筆下落了一份諭直省督撫上諭,晾墨的空當抬了頭示意她:“那幔子就這好玩?我讓人送你宮裏幾布,簾口那風大,你進來。”
她不動,全當他的話未入耳,簾子猛甩下,擋著他看她的視線。
他知她又起了玩鬧心,索性放下手中剛選出的案奏,朱毫旁置。起了身繞著案緣走來,親自去“請”她,隔著幔子握上她的腕子,正要奪起那垂幔,反由她將自己拉了出去。
樓明傲回頭掠了一眼他滿桌狼藉鋪陳的折奏,淺眉蹙起:“又是幾日消夜不宿了?!說是戌時就下我那去,硬是要我來請您尊駕了?!架子還真夠大呢。再有下次,我才不惜管你,等著你做了那勤政愛民活脫脫累死在奏折裏的英明君主,我也好做太後不是?!”她說什麼這片刻都不能讓他再入次間了,反推著他走出去好歹吹幾口風。
他隨著她在廊前貼著坐下,正是風柔下,空氣尚也不錯,司徒遠倒也換換心情,把朝上的瑣碎放一放。隻一想到明明許了今夜裏去看她,反要她大老遠來尋了自己,實有些過意不去,解釋道:“下午為著點小事奏議了番,便是拖了時辰。”立後的艱難,他從不曾與她提及;廢立宮,更未來及說。總想著什麼時候閑下來,以此給她個驚喜。隻忙得焦頭爛額,對著她,一時間全未反應過來有些話當是如何說起。
“小事?!”樓明傲瞥了他一眼,不慌不急道,“廢六宮也是小事一樁嗎?看來我們宣平天子果真是目下無塵,天下一概皆以小事為論,就沒個值得上心挫火的大事是吧?”兩刻之前,桂嬤嬤即是親自入了長清宮說起她家阿豫執意廢六宮引了群臣驚亂,再前前後後利害分析了一通。她也是許久未見到桂嬤嬤,隻這一次她老人家放下臉色親自拜訪,也能讓她明白這絕非小事。司徒遠能如此為她設想周全,甚以不顧朝廷禮製肆意亂為,是她能想到卻又從來不敢去想的。感動了片刻,卻也知道,這事…遠不是艱難一說,根本是無從禮法,行不得的。如今他帝位初即,新政試行方才露出點喜人的苗頭,實不該由萬民詬病,君威渙散,
早便是隱忍了那麼多年,做了那許多,卻要在眼下用自己的尚不穩全的龍位去為她爭。她心裏自是有欣慰有感懷,卻也為他覺得累,真不知該說他什麼好了。
“倒是哪個奴才嚼了舌頭?!”聲言頗有怒音。他本是層層嚴令以下,上至朝臣,下至宮人,若要在她麵前念叨這事一兩句,他要不得他們好看。然未想到,他前腳還未出偏西廳,她便是得了消息來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