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2 / 3)

那天秘書去市長辦公樓層送文件,順便瞟一眼市長辦公室,發現封條被撕,他即刻掏出鑰匙,但房門怎麼也沒打開,他急了,猛力撞開房門。房門一開,他嚇得沒了魂。市長的舌頭拉出半截,褲子裏的尿正在一滴滴落向地麵,一雙被勒得凸鼓的眼球死死盯著他,仿佛要盯進他的身體裏,他媽呀一聲跑出去。至此每當夜深人靜不管他人在何處,都能看見市長那雙凸鼓的眼睛。白天隻要他去市長辦公樓辦公事,走向那連半點腳步聲都聽不到的紅地毯上,他就能真切看見市長那雙凸鼓眼睛,那眼睛死盯他,最後竟然滾落在他腳前,在他腳前來回蹦躂。秘書精神徹底崩潰,終於向上級打了份報告要求調離市委。

丈夫上吊死亡,房子、銀行存款全都被充公,玉潔欲哭無淚,或者說她已根本不會哭。短短幾日她由萬人仰慕的官太太變成身無分文的窮光蛋,她打理好行囊和兒子住進娘家。娘家雖說房屋說得過去,畢竟是普通民宅,和高幹一條街那裏的住處簡直沒法比。她有時睡夢中夢到從前的居住處,夢中還對保姆大呼小叫老半天。兒子因經常住外婆家,對普通住宅非常習慣,隻是他強烈要求轉學,強烈要求改姓,否則他就不念了。勢利眼擠兌人的事到處都有,從前對他笑臉相迎,總把第一排讓給他的老師,如今變成鐵臉公雞,不但把他的座位落實到最後一排,而且對他態度相當苛刻。他有題弄不明白問那老師,那老師白了他一眼說現在沒時間。同學更是有過之無不及,從前巴結他的同學全都閃他,拿眼斜他,好似他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從前他們把他當星捧著,上課下課都愛往他身邊湊,如今他周圍是冷若冰霜,鄰坐躲閃他很遠,還用書本劃清界限。中午吃飯他孤零零一個人坐在食堂角落,同學隻要見他坐在那裏,識趣地繞行到別的餐桌。一時間他這個曾經的紅火炭變成黑煤球。

玉潔隻在娘家老實待了半個月,心就飛沙走石。她對丈夫自殺身亡沒怎麼悲傷,隻是想到官太太頭銜從此消失匿跡、高幹一條街從此遠離她的生活,她會對著一處不管什麼地方癡癡呆呆好一陣,流出口水她也沒發覺。她這才感覺對丈夫從未有過真愛,因為內心始終被一種東西牽引著,那東西高高在上把丈夫的輪廓逐漸覆蓋住,她清楚那是一種叫虛榮的東西。她業已習慣被人服侍的生活,在娘家沒保姆服侍,她憋得要命時居然躺在床上對七十歲的老母親大呼小叫;娘家的吃喝永遠老三樣,和其他普通百姓平常日子大同小異,早晨基本是米粥包子小鹹菜(或者偶爾喝豆漿吃油條);中午不是米飯炒菜,就是饅頭燉菜;兒子上學,晚上那頓老母親會重複做米飯炒菜。若是星期日兒子休息,老母親晚上會熬幾種米攙和一起的米粥,然後就自家醃製的小鹹菜吃上一頓。

說來也怪,兒子在家挑三揀四,在外婆家卻從未挑剔過。

玉潔吃慣了精致食品,突然改口吃粗茶淡飯,她如同嚼蠟般難以下咽。每次吃菜包子或吃饅頭,她都覺得像在吃苦藥丸。此間,全踹找過她,要她去他那裏居住,她當時見到全踹有些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之感,想到要不是這家夥她哪裏會有今天的落魄,她的一腔火氣當即洶湧澎湃冒出來,她那時正在衛生間洗漱,全踹站在麵前執意要她跟他走,說他對不起她,他想盡力補償她。她當時一是出於氣惱,二是出於拿頂,端起帶著泡沫的一盆水猛地潑向全踹。全踹被澆出火氣,帶著渾身的濕淋扭頭離開,臨離開時送給玉潔一句刻薄話,玉潔,識時務者為俊傑,要不是覺得虧欠你,我全踹什麼時候向女人遞過小話?也好,是你不自量力,我全踹也就沒啥牽掛和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