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光納著一絲清爽,枝葉上都附著細密的甘露,不僅蘇牧趕早,所有的人無不如此。鄉間小道的兩旁,田間地頭之中,早已滿是頭裹布巾、彎腰揮舞鐮刀的農人。
蘇牧站在官道旁邊,看著滿地辛勤勞作的農民,用不了一年的時間,他們這種看似平靜祥和的日子恐怕就要不複存在了。
遙遙望去,隻見西邊道上一輛牛車緩緩駛來,一個年方十八的少年抖動著韁繩,不斷催促著黃牛前進。蘇牧見之微微一笑,這個興奮的少年不是衛泓還能是誰?
待衛泓將牛車趕至近處,蘇牧也無需他停頓,直接翻身跳上牛車。
衛泓扭過頭笑道:“大哥,我還以為要等你一等,沒想到你比我還要心急,這麼一大早就到了!”
“要說心急,我可能還比不上你吧,這麼大一車獸皮,你怕是天不亮就起來收拾了吧。”麵對衛泓的嘲笑,蘇牧也不示弱,看著牛車上堆積如山的獸皮,立即反駁道。
衛泓聞言也不置氣,反而透著一股自豪道:“怎麼樣?獸皮夠多吧!這可是我兩年來打到的所有獵物,差不多也有五六百張皮,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
“幹得不錯,值得嘉獎!”蘇牧不吝稱讚一句,一個未及冠的少年扛起家庭的生活,著實是不簡單的。
蘇牧坐在鬆軟的獸皮上,忽然一張花紋斑斕的獸皮引起了他的主意,因為這張獸皮花紋黃黑相間,赫然是有百獸之王之稱的老虎。
蘇牧摸了摸虎皮,不禁咋舌道:“這頭老虎也是被你獵殺的?”
衛泓扭轉頭來,複雜的看了一眼虎皮,眼神中既有崇敬似乎又包含失落與傷心,令蘇牧十分不解。
過了一會兒,衛泓才緩緩道:“不是我,這頭老虎是我爹獵的!”
“你爹這麼強?”蘇牧有些震驚,獵殺老虎可不是一般人能做來的,沒有超凡的武藝和過人的膽量肯定是做不到的。
說起他爹,衛泓的眼神立馬火熱起來,激動的道:“三年前的冬天,一場大雪讓林子裏沒了吃食,這頭老虎就跑到我們村禍害人來了。老虎凶狠,來村子裏就撲倒了一個人,囫圇幾口就吃掉了半邊身子,當時村裏人都嚇壞了。幸好我爹膽子大,當即帶著村子裏的幾個獵戶,一同與老虎鬥將起來,那老虎左撲右剪打翻了幾個獵戶,情急之下我爹一箭正中老虎眉心,結果了這廝。所以後來這張虎皮就送歸我爹了,你瞧那虎皮眉心上,還有一個指頭粗細的箭孔呢!”
蘇牧聞言伸手去撫虎皮,隻見那額頭上的“王”字依舊霸氣十足,但是正中處果然有一處箭傷。雖然在皮毛的隱藏下並不顯眼,然而就是這麼一處不顯眼的傷口,恰恰就是結束老虎性命的關鍵所在。
蘇牧也是大小經曆過幾次戰鬥的,他很清楚在老虎噬人的凶險情境下,這麼快準狠的一箭需要怎樣的勇氣、智慧和技藝。
蘇牧在讚歎感慨之餘,不禁問道:“有這麼多的獸皮,想必也能賣不少的錢,你又何必賣掉這張虎皮呢?”一個人一生中英雄的時刻並不會太多,而這張虎皮作為他爹打虎的見證,拿來賣掉著實是不應該的。
衛泓聞言竟然歎了口氣,稚氣未脫的臉上仿佛經曆了滄桑一般,無奈道:“其實我們一家人都是不願意賣的,唯獨我爹堅持要賣掉。我還是有點理解他心中所想的,自從被群狼咬傷之後,我爹他一看見這張虎皮就會對自己撒氣,恨自己是個殘廢,不能打獵了、不能養家糊口了。”
牛車依舊繼續前行,本來應該輕鬆愉快的趕集氣氛,似乎變得有點沉重起來。
蘇牧想了想道:“你爹看見虎皮會恨,隻怕沒了虎皮後又會想念,還是不賣的為好。”
衛泓左右為難:“大哥你說的在理,隻是我答應我爹要將這虎皮賣掉的,言而無信隻恐惹得他生氣!”
蘇牧暗道這衛泓還真是個實誠的孩子,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的實誠,自己才這麼傾心與之結交。
“你隻是答應你爹要來賣這張虎皮,能不能賣掉,有不有人買可就不是你能決定的了。你隻要將虎皮抬成天價,沒人願意買,那也不怪你不賣是不是?”
衛泓想了想眉開眼笑:“還是大哥有主意,這樣一來我也就不算違背我爹的意思了!”
蘇牧正在帶壞一個淳樸的小男孩,可他自己還完全不覺得,悠閑的躺在獸皮上,枕著臂膀仰望著萬裏長空。衛泓仍舊老實本分,兢兢業業的駕駛著牛車,繼續向數十裏之外的常平鎮駛去。
常平鎮在山陽村以東,輻射著周圍將近十來個山村。在每個月逢三七九這樣的日子,鎮子都會形成一些小有規模的集市,在這個時候附近村落的人都會去鎮上趕集,進行各種交易買賣。而衛泓積攢了一兩年的獸皮,也可趁機出手,換取一些錢財或是物品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