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38年5月，所謂的公元紀年實際上就是羅馬曆法，每一個月的英語單詞都有一個羅馬故事，比如七月（July）取自凱撒的名字諧音（julius），比如八月（August）取自凱撒的繼任者屋大維的尊號奧古斯都（Augustus），比如為什麼2月隻有28天到29天，為什麼7月和8月都是31天，這些其實和凱撒和屋大維都有關係，沒有人不希望自己永恒。不用百度了，他們說的不對，過兩個月，等到七月到八月的時候，讓彭小文告訴大家。
和七月與八月的傳說一樣，五月（May）也有傳說，羅馬神話中的女神瑪雅，專門司管春天和生命。
然而，這是中國，這是1938年，民國27年，戰火中的中國，沒有人知道瑪雅、春天以及生命。
這一天的白天，出太陽了，5月初那場雨之後，中原大地上會是持續的晴天，天氣越來越熱，太陽慢慢地把田裏的麥子一點一點的用熱風熏成金黃。所以中原的豐收是金黃色，卻不是金秋，而是金色的春夏之交。
民國27年的5月，羊山陣地，陽光讓人感覺到無比的討厭。天一晴日軍的飛機就要出動了，天邊一個大太陽，飛機的翅膀上各有一個小太陽，此時池峰城恨不得自己是後羿，但是卻沒有射落九個太陽的神箭。
第一次飛機轟炸之前，羊山陣地的焦黑縫隙之中還有一丁點生命的綠色以及野花的鮮豔，等到中午的時候，羊山陣地方圓數裏已經是一片焦黑，有屍體燒焦的氣味，以及沒有熄滅的火苗和濃煙。隻有幾麵戰旗還在山峰上飄揚，“國民革命軍南京榮譽師”，彭小文把榮譽師的軍旗插在主峰。
還有“國民革命軍第108旅”、“國民革命軍第109旅”、“國民革命軍第112旅”、“國民革命軍第31師”，在各個山峰和羊山集陣地之上飄揚。
如果說生命的話，這是方圓數裏的焦黑中唯有的鮮豔，和這個時代殘存的一抹春生機。
羊山四周的麥田很多已經被點燃，已經抽穗的麥粒還沒有飽滿就已經被燒的焦黑，那種麥粒燒熟的香味彌漫在整個戰場中間，混雜在硝煙的味道之中，提醒著所有人，麥子很快就要熟了。
羊山陣地還需要堅守至少一天一夜，前提條件是巨野奇襲和津浦線奇襲能夠逼退日軍，兩個團，4000官兵據守羊山，羊山陣地的四周，是日軍兩個半師團，兵力超過守衛陣地的部隊超過10倍。池峰城、戴安瀾、陳新林、秦川各自堅守，沒有任何戰士有一句怨言。
上午的第一次轟炸，日軍華北方麵軍配屬飛行團出動飛機20多架，前一天對日軍還進行致命打擊和瘋狂轟炸的國軍炮火，一個晚上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日軍飛機盤旋多圈找不到目標，便隻有將炸彈全部傾瀉在三座小小的山峰和那個彈丸之地的羊山集裏。
第一撥轟炸結束，硝煙還沒有散去，濃煙在天地之間升騰。日軍的步兵部隊就已經迫不及待，他們開始潮水般地發起攻擊，就連基本的攻擊套路，什麼400米到200米散兵隊列，什麼200米到100米匍匐前進，什麼100米再快速衝擊，統統都忘記了，日軍一直奉行的教科書攻擊戰術，此刻全部都忘光了。日軍認為這樣密集的炮彈轟炸，在這幾座裸露的山頭以及那個小小的村莊裏麵，能夠剩下來的，要麼就是死屍，要麼就是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中國士兵。
從天空俯覽下去，當土黃色的日軍像蝗蟲一樣湧動著，鬧哄哄地淹沒著那片焦黑，200米，150米，所有的陣地上卻全都是死一般的寂靜。
100米，70米，50米。突然，那些在轟炸中倒下的戰旗，重新又樹立了起來！隨著戰旗重新豎起，那些日軍判斷中已經不可能還有活人存在的孤峰，日軍判斷中那些已經完全沒有生命和沒有綠色的村莊裏，迅疾響起了密集的槍聲，隨之飛出了雨點一樣的手榴彈！那是一道鐵流，那是一片死亡之牆，土黃色和焦黑色之外，這片大地之上，又添加上了一抹猩紅！亮麗的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