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熙元咬了咬後牙。這話他若是說給別人聽也就罷了,偏偏自己是刑部的,當著刑部侍郎諷刺案件牢獄之事,他這膽子可真夠肥的!
蔣熙元正要說話,就聽雅院中的人出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有些姑娘用帕子掩著嘴,一臉驚恐地跑了出去。
原來是仵作驗傷,將屍體翻了過來。那龔元和的眼睛還是睜著的,嘴也張著,鼻孔有血溢出流了滿臉,樣子有些猙獰,胸前大片的血把衣衫都浸透了,似乎還在往外滲著。
“死者身高五尺五寸,骨骼完整,死前飲酒,無中毒跡象,屍體尚有餘溫,還未出現屍僵,死亡時間應在一個時辰以內。”仵作高聲說著,旁邊有人用筆唰唰地記著。
“死者身上共三處傷。左肩傷一處,利刃傷,長約四寸,上深下淺;胸口傷一處,利刃傷,傷口長約一寸,深約兩寸;右小臂傷一處,長兩寸。”仵作站起身來,對馮步雲一拱手道,“死者胸口傷為致命傷,乃利刃一刀刺入心髒所致。”
馮步雲的胡子微微抖了一下問:“就這些?”
“還有鼻梁斷了,應是死者俯麵倒下時撞在硬物上撞斷的。稟大人,就這些。”
“算上衣袖,四處刀傷。”蔣熙元伸了四個手指頭到夏初麵前,“與那李二平說的倒是一致。”
“一致?”夏初的語氣明顯不讚同,轉頭對他道,“這事兒明顯不對!”
“哪裏不對?”
夏初空手做出一個握刀的手勢道:“李二平是被他非禮,拔刀自衛,其目的是不想襲擊者靠近自己。不想別人靠近自己會怎麼用刀?”
她抬手在空中劃了個叉,道:“這樣,對不對?這是下意識的動作。”
蔣熙元聽她的話裏用詞古怪,但意思他能明白,於是點頭笑道:“是這樣,你繼續說。”
“死者胸口的傷卻是捅傷,是紮進去的。”她又做了個前刺的動作,“這種,是攻擊性的傷害,不是防衛。”
“如果是她防衛不成轉而攻擊呢?”
“死者肩上有處劃傷,總不會是李二平捅完人又沒事幹劃一刀,所以那肯定是第一處傷。”夏初見蔣熙元點了頭,才繼續說,“既然死者已經被劃傷,就不會完全沒有防範,這點死者手臂上的傷和被劃開的衣袖可以證明,死者是自我防衛過的。”
“有道理。”蔣熙元點頭道。
“更何況,李二平是個女子,而死者是一個高高壯壯的男子,在已經有了防備的情況下,她再想衝過去行凶,是很容易被攔住的。再說,一刀紮進心髒是那麼容易的嗎?”
蔣熙元詫異地挑了下眉毛,不太相信地問道:“李二平是個女的?”
夏初歎了口氣,微微皺眉道:“公子很會抓重點……”
“小兄弟很會諷刺人。”蔣熙元笑了笑。
其實,倒也不怪蔣熙元不會抓重點。他身邊的、所經曆的女子都是細致柔軟的,不知道那些窮苦人家竟能把女兒養得這麼粗糙,更何況,青樓這種地方怎麼會有姑娘家的來做工。他覺得那扮了男裝的李二平,倒比身邊這位一直跟他抬杠的小子更像個男人。
“這人,應該不是李二平殺的。”夏初不理會蔣熙元的反唇相譏,頗篤定地說。
“她可沒有說看到別人。”
夏初沒回答他,蹙眉看著現場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一會兒才指著那雅院的西南角說:“那裏有盞院燈但是沒亮,因為我剛過來的時候那裏是很黑的,黑到我連屍體都沒注意到。你看,那裏是遊廊的拐角,彎角處布置了個假山石。”
“你是說,凶手藏在假山石後麵?”
夏初點了點頭:“嗯,凶手趁著亂出來迅速捅了一刀後藏回去,等人群亂了再走,或者直接跑進後院是完全可行的。李二平往西遊廊跑,凶手往後院跑,岔路的位置距離死者最多不過三四步的距離,那裏那麼黑,她慌亂之中沒看見也屬正常。”
“不太可能吧!”蔣熙元不同意,“凶手是怎麼知道死者會往那個方向走的?如果他走向反方向,豈不是白等了?”
夏初也回答不上來,隻是猜測說:“也許他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死者如果想去前樓,肯定是往西走近。當然,這得調查。”
“誰調查?”蔣熙元哼笑了一聲,心說你難道指望那些官差?這麼現成的人證物證,他們不想趕緊結案才怪。
“我想過去看看。”夏初當然也是打心眼裏不信任那些人。可她就是個雜役,剛才還差點跟官差吵起來,過去肯定得被轟回來。
“你這是……想請我幫忙?”蔣熙元淺笑著說,抱臂看著夏初,那意思是“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帶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