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廚房找了一點麵出來,加水熬成糊,與蘇縝一起仔細地把這幅畫貼在了牆上,貼在她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她希望他們能夠看見自己每一天的堅強,在這孤單而又溫暖的人間。
貼完了畫,蘇縝和夏初傻站在屋裏,誰也沒有說話。主要的原因是,兩人都很茫然,接下來要去做什麼。
夏初隻知道自己要過生日了,可最近案子忙,她也沒空想這生日到底要怎麼過,就想著要吃頓飯。但眼下午飯已過晚飯還早,這段時間用來幹什麼呢?
往年她的生日都是去家人的墓上去祭掃,再自己吃碗麵。她倒是給朋友慶祝過生日,無外乎就是去唱唱歌,西京城肯定是沒有這種設施的,想都不要想。也不知道古人過生日都會做點兒什麼。
夏初為了掩飾自己的無知,便笑嗬嗬地問蘇縝:“黃公子,我往年也沒過過生日,不知道黃公子有什麼建議嗎?咱們應該去哪兒?”
蘇縝被她給問住了。
他沒有給別人過過生日。或者可以這麼說,他沒有給一個普通人過過生日。他爹的生日,那是萬壽節,陣勢之大,禮節之繁複,完全沒有可以參考的地方。
宮中嬪妃或者皇兄弟的生日,也就是開個筵席,讓舞姬合著絲竹之音來上一段,區別隻在於跳的是什麼舞。
他以為夏初自會有安排,哪想到她竟然問起自己來了。
“你想去什麼地方嗎?我都隨意。”蘇縝又把球踢了回去。
“黃公子是客,主隨客便。”夏初硬拗了個理由,又推回給了蘇縝。
蘇縝一聽這蹩腳的話,便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麼了,而不是純粹跟自己客氣。他心說這樣推來推去的也不是個事兒,想了想道:“我有點渴了,能不能給我沏點兒茶?”
“啊?”夏初一愣,隨即忙點了點頭,“哦,好,好,稍等一下。”
等夏初前腳邁出屋門,蘇縝便仰頭低聲喊了一聲閔風。屋頂上的一片瓦被輕輕揭開,露出閔風的半張臉來:“公子。”
“通常過生日都會幹什麼?”
“吃飯、喝酒、去青樓。或者去青樓吃飯喝酒。”
蘇縝臉一沉,指了他一下,又往屋外看了一眼:“再想!”
“聽戲。”
“去安排。”蘇縝衝他揮了揮手,閔風應了個是,那片瓦便重新蓋了回去。蘇縝去廚房找到夏初的時候,夏初剛舀了一壺水,正準備往灶上放,見他進來便道:“黃公子稍等一下,熱水還要現燒。”
“不用了,我想到一個地方不知道是否合你的意。”
“什麼地方?”
“泰廣樓。你喜歡聽戲嗎?”
“我怎麼都好啊!”夏初鬆口氣,有去處就好啊,要不然把人家請來在家裏幹坐著,未免也太尷尬了。“前兩天還聽人說起來呢,說德方班有個唱旦角的,現在紅得不得了,我挺好奇的。”
“那正好,聽過戲再吃個飯。意下如何。”
“意下相當不錯。”夏初把銅壺往灶上一扔,撣了撣衣擺,扣上自己那不倫不類的捕快帽子,“走著!”
安良駕車載著蘇縝和夏初奔西市泰廣樓,車行到路口便進不去了。蘇縝隔簾看著烏泱泱的人群,便讓安良去看看怎麼回事。
“小良,不用看了,這都是聽戲的。”夏初撩開車簾出去,站在車板上望了一眼,對蘇縝道,“我把這事兒給忘了,咱這想看戲可不一定能有位子。”
蘇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對安良道:“你過去看看,若是有地方了便來找我們。我們在對麵茶樓等著。”
安良自然明白蘇縝的意思,便依言去了。
茶樓裏也是滿滿當當的,蘇縝和夏初隻好在外麵站著。人群擠擠挨挨的,高聲或低語的說話聲嘈雜不已,讓蘇縝很不適應。
夏初看著這麼多人也是有點心煩,回頭去看蘇縝,見他一襲月白長衫於人群中,仿若明月置於星河,看一眼,就覺得那煩躁之意退散得幹幹淨淨了。
蘇縝把目光從人群之中收回來,微微側頭看著夏初,“你總看著我做什麼?”
夏初十分坦誠地說:“眼睛累,不想看別處,看著黃公子養養眼睛。”
蘇縝被她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不知怎樣回答她才算妥當,隻好摸摸鼻子轉過了頭去。不一會兒,他又回頭看著夏初,目不轉睛,須臾點了點頭:“這法子倒還不錯。”
夏初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私心裏猜測著,蘇縝平時的生活一定十分刻板、規矩,誇張點兒說也許還有點壓抑。他就像那種從小到大的優等生,可能屬於“別人家的孩子”那個範疇,長輩給的壓力大,自己給自己的壓力也很大。最後壓出來個少年老成的性子。
這得是什麼樣的成長環境啊,想想也是胸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