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看什麼?”
“百草莊。”
“啊?”夏初還沒反應過來,蘇縝已經站了起來,從荷包裏掏出個銀錠放在桌上,抓起夏初的手腕便往外走。
夏初回頭看著那錠銀子,愣愣地被蘇縝拉著走了幾步後,大聲道:“不對啊,黃公子,說好了這頓是我請的。”
“無妨。”
“不是……”夏初被蘇縝拽著走出了餐館的大門,心還記掛在那一錠銀子上,“你給得太多了啊!黃公子……”
蘇縝充耳不聞,夏初手腕處細嫩的皮膚,微涼的觸感,從他的掌心直抵心頭。說他心猿意馬可能不合適,但終歸腦子是亂的,也全然不顧自己抓著一個男人手腕的行為有多麼詭異。
他心裏明白自己身為一個皇帝,這樣做是不對的。他想起了夏初說的那個皇帝,那個帶走了李鳳的皇帝。那是個昏君,可昏君到底是自在,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了。他不是昏君,可這時候他遏製不住地想任性一回,放肆一回。
“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把那些國事的負累、身份的枷鎖都統統拋開,或許以後無聊苦悶時,他便能有這樣一次恣意妄為的經曆可以讓他回憶。
而他內心深處更希望的是,再多與夏初相處一會兒,哪怕多一個時辰也是好的,真的,哪怕隻是多一瞬間也是好的。也是自在的、高興的。
蘇縝告訴安良要出城後,安良愣是沒反應過來,好像不明白“出城”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似的看著蘇縝。愣怔了好一會兒,表情一變,安良連說話都走音了:“出城?!皇……不,不行啊!這都什麼時辰了?”
蘇縝把安良拽到一邊,意味不明地對他笑了笑,用指甲在他脖子上劃了一下:“安良,朕知道你是個忠仆,可忠仆,總得是活人做的。”
安良咽了咽唾沫:“公子,您……您又喝酒了?”
“這跟喝酒沒關係,朕酒量好得很。”蘇縝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走吧,再晚城門要關了。”說完,撐著車板便跳了上去,又從簾子裏對他勾了勾手指。
跟喝酒沒關係?騙鬼啊!
安良覺得蘇縝的心裏好像鎖了個頑童,酒就是開鎖的鑰匙,一喝完酒就有點本性畢露的意思。他使勁地攥了攥手裏的鞭子,抬頭四處踅摸,壓低了聲音喊閔風。喊了幾聲後閔風便從身後拍了他一下:“要出城?”
“是啊!”安良急得跺了跺腳,“趕緊勸勸啊!這還得了,這事兒要讓別人知道了,咱們這腦袋就真得搬家了啊!”
“誰知道?”
安良眨了眨眼。誰知道?
他轉念想了想,也是啊!宮裏沒有太後沒有皇後,沒有妃子,自己的領導除了皇上之外別無他人。也就是說,除了皇上,沒有人能讓他屁股開花腦袋搬家。
安良回過神兒來後,指了指閔風:“話雖少,倒句句在點兒上。不過你可跟好了,皇上最近貪玩了些,可別出點兒什麼意外。”
“老氣橫秋。”
沒等安良回嘴的話說出口,閔風一閃便不見了。安良左右瞥了兩下,哼道:“會功夫了不起啊!神出鬼沒……”
緊趕慢趕的,趕在關城門之前出了城。安良回頭看了一眼高高的城牆,心想這可怎麼回來啊!
罷了,事已至此,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趕車了。好在是倆大男人要去辦案,這夏公子要是個女的,豈不是真的要遊龍戲鳳了?
車行在城外官道上,夏初卷起車簾看著遠處,倦鳥晚歸,鴉叫聲聲,飛入大片被西沉的日頭染成金橘色的天空。漫漫無邊際的平原風景,樹木如剪影般貼在天邊,光芒透過葉間明滅,粼粼如掛滿了細小的金鈴。
車飛馳,好像路就沒有盡頭似的。
夏初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覺得這簡直像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也仿佛給了她一次奮不顧身的愛情般的錯覺。
隻可惜是錯覺。縱然美好。
夏初的笑被蘇縝盡收眼底。他不知道夏初在想什麼,不願去問,也不敢去問。他也有心生怯意的時候,那是在麵對著自己不知如何拆解的心情,回避著不想深思的情緒,掩埋起未知一切可能的時候。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