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音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眼睛裏帶了柔光,細膩的小臉掛起暖人的笑,“荊茗乖,阿音不怪你了,在這裏乖乖站著,我去拿藥箱。”
說完,七音抬袖擦了擦眼睛,跑回屋子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手臂碰倒了荊茗房間裏的一筒卷軸。
七音連忙將放置卷軸的竹筒扶起來,地上零散擺放了幾張畫卷,墨色已幹繾綣書香,風拂過窗柩,擺動青色簾帷,地上的畫卷被風吹展開。
下意識的想要合上,七音卻被畫卷的內容吸引住了眼睛。
畫的是一涓水流,一葉孤舟順流而下,兩岸青山蒼翠欲滴,薄霧籠罩之下若隱若出的幾頭海東青孤傲翱翔。船尾處,一男一女兩人盤膝靜坐此處,笑語連綿,笑的水墨山青。
七音看著,嘴上掛起了好看的笑容,秀手輕拾起,小心的將畫卷插進竹筒,目光,卻又定格在剩餘幾幅畫卷上,內心突然有了強烈的欲望想要打開看看。
一幅畫的是漫天銀河,流星扇墜,九天流轉之下是一座雷覺寺,圓弧狀的天壇上,同樣兩個小人靜靜躺著,腦袋枕住手臂,做著毫無邊際的春秋夢,嘴角泛白,該是哈哈大笑。
另一幅畫則是神都初雪,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鵝毛一般的雪片盈盈灑落大地,覆蓋江山,其中有五座雪人在院落裏俏皮林立,幾道人影圍追著一人笑鬧,樓閣上,老管家喜笑顏開。
看到手上最後一幅畫卷,筆墨冷清多是留白,像是草草繪完卻並沒有結束的圖紙。
畫卷上半幅用了極其誇張的筆墨描繪紅日,血色朝陽拔地而起,在紅色墨暈之下便是萬丈光輝灑照。下半幅則是繪出一駕馬車,青篷雙轅,簡單勾勒幾筆而出,便沒有了下文。
七音捧著畫卷淺淺一笑,心想該是之前荊茗閑來無事的塗鴉之作,也不知畫的是哪一次,於是一並插進竹筒,擺放整齊,找到藥箱,挎在肩上出了房門。
院子裏,秋風吹起碎葉,冷冷清清。
“荊茗!荊茗——你在哪裏啊?”七音焦急地喊起來。
聲音回蕩在院子裏,清清楚楚,並沒有人回答。
七音放下藥箱,腦中空白,急忙從院子裏跑到大街上,四處呼喊,喊著喊著突然就委屈了起來。
蹲下身去,白淨的臉上留下兩行熱淚,七音胸口堵得難受。
踏踏......
朦朧的視線裏,一雙靴子站定,白色的鹿皮靴,上麵精致的勾勒著幾朵青蓮,是自己親手繡上去的。
“荊茗!”
七音倏的抬起頭來,對上的是那張俊朗到骨子裏的麵孔,桃花眼裏泛著點點星芒,伸出了手遞給她東西,“阿音,冰糖葫蘆。”
磨破的手心上,緊緊攥著一根剔透琉璃的冰糖葫蘆,泛著日光閃爍,糖衣細膩。
撲哧——
看著荊茗一臉認真的小表情,七音忍不住破涕為笑,一把摟過荊茗,或哭或笑,手掌輕輕拍打著他的屁股以示懲罰,“荊茗,答應阿音,以後不可以再四處亂跑了,要不然,阿音會生氣的!”
荊茗哦了一聲,機械地點點頭。
“荊茗,你知道我會有多痛嗎,你知道我會有多累嗎,你知道我是多麼期望你趕快好起來的呀。”丫頭紅著眼睛輕言細語,荊茗的眼睛裏隱隱有了不一樣的波瀾。
不遠的街道上,呼哧呼哧的傳來忿忿罵聲,“哎,就是這個臭小子,怎麼能拿了老漢的冰糖葫蘆不給錢就跑呢!”
......
夕陽西下,溫和了歲月,流沙一般的金黃色。
兩道影子斜斜拉長在神都城的街道上,街道兩側旌旗翻飛,秦樓楚館鱗次櫛比,有一座酒樓在餘暉映照下格外的大氣磅礴。
酒樓前麵用四根粗碩的立柱支撐起來一搭延展出來的棚子,其中一根立柱下,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扶著醒酒。
“嘔——”
白色的身影臉色慘白,跑出來吐了一次又一次,扶著柱子的指節隱隱發顫,幾縷發絲漂浮在眉眼上,隨手撩開,峨眉微動,抬眼看向前麵。
七音正立在那裏,身後牽著麵無表情的荊茗,前麵的視線是盯住自己的,後麵的視線則是漫無目的四處遊離。
孟倦站直身子,有些勉強的朝七音咧出笑容,指了指身後,又指了指自己,臉色微苦,“嘿嘿,酒桌上談事情就是痛快,他們要喝,我就陪他們喝咯。”
七音喉嚨滾了滾,有些不忍,剛想要說點什麼,酒樓上的窗子打開,從裏麵探出一具身影,赤紅色的大紅將袍,朝著孟倦熱情地招呼,“孟老弟,快上來喝酒啊,兄弟們就等你啦。”
“哎,這就去。”孟倦撫了撫胸口,看著七音以及跟在她身後的荊茗,嘴角微笑,轉身走回去。
“命是自己的,不是別人的,少喝一點。”
身後,丫頭吸了吸鼻子說。
“知道啦。”
孟倦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手臂抬起,高高的往後揮了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