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似乎有個人(1 / 3)

這一天是周末,天氣很好。

桑丫接到一個電話,是那個喝醉酒之後曾跟她接吻的女生打來的,她說,幾個同學今天想一起去公園玩,問桑丫去不去。桑丫說沒興趣,拒絕了。

接著,她一個人離開家,坐上公交車,漫無目的地轉悠。她不願意在家裏聽媽媽嘮叨。

公交車在公園站停下時,她戴上草帽下了車。

她不願意和那些同學在一起逛公園。從小到大,她一直不太合群,隻喜歡獨處。

公園在市中心,人挺多的。

桑丫走進去,找了一塊草坪,坐下來。

這時候是四月,花草嬌嫩。風軟軟的,聞起來無比清新。

這裏很安靜。桑丫旁邊隻有一個小男孩,在觀看地上的螞蟻。這群螞蟻的個頭很大,桑丫甚至看見了它們的眼和嘴。它們有它們的生存手段,有它們的交流方式,有它們的分工,有它們的秩序……隻是它們不知道,此時有人在觀察它們。如果,把螞蟻比作人類,那麼小男孩是什麼?

小男孩的眼裏突然露出殺機,他伸出兩根手指,捉住一隻螞蟻,一下就把它捏死了。那是一隻工蟻,它剛從外麵采集食物回來,就像前麵提到的那個女工,正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它不知道,半空中突然出現一隻手,轉眼就要了它的小命,正像那個女工,不知道在死胡同的第五個拐彎處,有一個直擊雷會劈死她。捏死螞蟻的是小男孩,劈死女工的那個直擊雷的背後是誰?

小男孩看來看去,又選中了第二隻工蟻。這隻工蟻的死也是必然了,因為小男孩的手已經伸過去了……

桑丫喊道:"小朋友!"

小男孩立即縮回手來,抬頭看桑丫——這個人類的偶然事件,改變了第二隻工蟻必死的命運。

桑丫笑了笑,問:"你幾歲了?"

小男孩說:"八歲。"

如果那個神秘力量在劈死下夜班女工或者修鞋老頭的一瞬間,它的一個同類突然在背後叫了它一聲呢?

接著,小男孩低頭尋找那隻工蟻,卻認不出它了。他的手又伸向了第三隻工蟻。如果第三隻工蟻被捏死的話,應該純屬偶然,但是,剛才那個時間,桑丫必定要打斷小男孩的行動,現在,第三隻工蟻的死又是必然的了……

桑丫正想再一次叫住他的時候,有人喊道:"桑丫!"

桑丫回過頭,就看見了那個約她出來的女生,她和另外幾個同學一起走過來,說:"你不說你不來嗎?"

桑丫抱歉地說:"我等個帥哥。"

那個女生說:"哈哈,明白了,原來有約會!我們一起等他吧。"

桑丫說:"別搗亂,拜托。"

那個女生說:"我們幾個現在都變成了重友輕色,看來老啦。"

在她們寒暄的時候,那個小男孩捏死了第三隻工蟻,高高興興地跑開了。

幾個同學離開之後,桑丫坐下來,繼續觀望那些螞蟻。

如果桑丫的幾個同學沒有走過來,如果桑丫再一次阻止小男孩,那麼,第三隻工蟻就撿了一條小命,而死亡的厄運就可能落在第四隻工蟻頭上了……

螞蟻不可能了解這些事。

即使它們有宗教,有哲學,也永遠不可能了解人類的存在,不可能了解人類的電腦、情感、字典等。

換一種思維,如果我們這些活在塵世上的人,都是書中的人物,那麼,作者是誰?誰在安排我們的生死?誰在安排我們的悲歡離合?誰在安排我們的鴻運與厄運?

看了一會兒螞蟻,桑丫抬起頭來,遙望北方。

那是和爸爸相反的方向。

這時候,她和婁小婁已經相識一個多月了。他是一個中醫。兩個人經常在網上聊天,不過,他們沒有通過電話,沒有發過照片,沒有看過視頻。

他和她互相都是模糊的。

桑丫喜歡這種感覺。

離開公園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公園大門口,有人在錄像,應該是電視台的人。圍了一些路人看熱鬧。

桑丫從旁邊繞過去,卻被電視台的人攔住了:"你是中學生吧?我們想采訪一下,你喜歡劉德華嗎?"

桑丫用草帽擋住了臉,說:"對不起,我不認識。"

然後,她就匆匆走了過去。她覺得作為一個路人接受采訪,在電視上顯得挺傻的。她不知道就是這個鏡頭,救了她一命。

當天晚上八點二十分,這個節目在花都電視台娛樂頻道播放了,是個專題,《說偶像,說粉絲》。

桑丫關掉電視,回臥室看書去了。

她雖然是個中學生,卻從來沒有崇拜過明星。她有她的姓名,她有她不同於其他人的經曆,她有她的夢想,她有她的指紋,她有她的個性和脾氣,她是她。一提起粉絲,一個尊貴的個體,馬上就變成了缺乏個性特征、盲目從眾、沒有五官的一群了。粉絲,沒有骨頭,軟軟綿綿;沒有韌性,一拉即斷;沒有滋味,跟什麼在一起燉就是什麼味道……

粉絲的前身是土豆。

桑丫覺得自己可以是一個平凡的人,可以是沉默的大多數,但是她永遠不可能成為誰的粉絲,她寧願做一個土豆,絕不會被某種狂熱的風潮摧殘成絲絲縷縷。土豆是完整的,盡管它藏在地下,不為人知,那也是一種任何人都不敢小覷的低調。

Tip:移动端、PC端使用同一网址,自动适应,极致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