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突然伸出兩隻胳臂,朝前摸了一圈,婁小婁猝不及防,被他摸到了!男孩一下縮回手去,後退幾步,大叫:"有鬼!"
車裏一下靜下來,乘客都看這個男孩。
售票員大聲問:"怎麼回事呀?怎麼回事呀?"
男孩指著婁小婁的位置,大聲說:"那裏站著一個人!我摸到了!"
車裏人的目光"刷"一下都射向了車廂連接處,臨近的幾個女乘客紛紛朝後退。
婁小婁緊緊靠在車廂上,像被捕到網裏的魚,驚惶不安。
那個女孩跑過來,站在了男孩身旁,挽著他的胳臂,小聲問:"你摸到什麼了?"
男孩說:"一個人!就在那裏!"
一個屠夫模樣的高大男子大大咧咧地走過來,說:"小夥子,你神經過敏了吧?哪裏有人?我看看。"他一邊說一邊四處亂摸。
婁小婁蹲下身,狼狽地躲避著這雙粗壯的胳臂。
車慢慢停下了,滿臉胡子的司機走了過來。幾個男乘客走了過來。
那個女生對司機說:"千萬不要開車門,趕快報警吧!"
司機說:"報警?要是真見了鬼,警察也捉不住!"
婁小婁四下看看,有一扇車窗敞開著,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抓住窗沿,跳了出去。這時候,幾個男人還在車廂連接處亂摸。
跳下車後,婁小婁快步朝前走。
走出了一段路,回頭看,那輛車還停在馬路邊,已經圍了很多人——後來,有人在天涯社區"蓮蓬鬼話"寫了一篇文章《親曆:花都市55路公交車鬧鬼》,寫的就是這件事。
他不可能走到第三十中學。
交通成了大問題。
他想買一輛自行車,可是,他非把售貨員嚇死不可。而且,盡管他帶來了很多錢,在花都卻等於身無分文……
正想著,他忽然看到馬路邊一棵樹下,停著一輛很舊的自行車,沒上鎖。他猶豫了一下,慢慢走過去,四下看了看,沒人,就把自行車搬到了馬路上。接著,他掏出一張百元的票子放在原地,又用手指在土地上寫道:對不起,買走了你的車。錢在磚頭下,你能摸到它。盡管你看不見它,不過它肯定不是假鈔。
然後,他就騎上自行車就走了。
兩個上學的中學生,肩並肩朝前走,他們幾乎是同時停下了腳步——大清早的馬路上,有一輛無人自行車,在神奇地向前滾動。腳蹬子還一圈圈轉著,似乎有人在用力蹬。
一個中學生大叫:"哇噻!太酷了!"
接著,很多人都發現了這輛詭異的自行車,它的後麵,觀看的人越來越多。大家不上班了,不上學了,有人奔跑著追隨,有人騎著自行車跟隨,有人慢慢地開著車尾隨……
有一輛摩托車追上來,坐在後麵的那個中年人大聲喊道:"這是我的車!攔住它!"
婁小婁的目標太大了,他不得不跳下來,把自行車扔在路邊,一個人逃之夭夭。
婁小婁步行來到了花都第三十中學。
他一直沒有吃飯,肚子餓得咕咕叫。他來到學校附近,挑選了一家日本餐館,溜進廚房,趁人不注意,吞了幾個紫菜卷壽司,填飽了肚子,然後走出來。這一次,他沒有付錢。
他來到學校大門口,等待桑丫。
放學的時候,學生們三三兩兩魚貫而出,卻始終沒看到桑丫的影子。他沒有放棄,繼續等待。
天快黑的時候,一個女生從校門裏孤單地走出來。
桑丫!
她穿著一件紅T恤,一條藍色牛仔褲,短發。她的眼神比2007年更憂鬱。
婁小婁看著她,忽然想哭。他是一個三十四歲的男人,即使進入了另一種時間,也三十三歲了,他是一個叔叔,他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桑丫忽然想哭。
他濕著眼圈,仔細打量走過來的桑丫。她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一直低著頭,安安靜靜地朝前走。
她要走過婁小婁的時候,婁小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攔住她,馬上又把胳膊放下了。
他和她不在同一個時空裏。
接著,他一直跟隨著她,心裏謀劃著,該如何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如果攔住她,用這個時空的筆和紙和她交流,可以把事情說清楚的。可是,想來想去,他最終決定不驚擾她。
她太小了,而且是一個女孩子,如果突然被一隻看不到的手攔住,她肯定會嚇昏。即使,她沒有嚇昏,通過一張紙一支筆,知道了他是誰,知道了他從哪裏來,知道了未來的實情——2007年4月23日是她的死期,那麼她的世界頓時會暗無天日——就像醫生對一個隻能活一年左右的癌症病人說明病情,那是一件最殘酷的事。
婁小婁決定,以後再見機行事,暗中阻止她避開2007年4月23日那個死局。
跟著跟著,桑丫似乎發覺了什麼,一直回頭看。
走進小巷之後,桑丫似乎真切地感覺到了他的存在,一次次回頭。
婁小婁也看到了那輛嬰兒車,他走在它的後麵。
他發現,這輛嬰兒車並沒有人推,卻慢慢朝前走,看得他毛骨悚然。又一想,大清早的時候,不是還有很多人看到,一輛沒人騎的自行車在大街上朝前滾動嗎?在這樣一個錯亂的世界,沒什麼好奇怪的。說不定,推嬰兒車的人來自2005年4月23日,由於某種婁小婁不能理解的邏輯,婁小婁是看不到他的。
這輛嬰兒車在跟婁小婁作對。
它忽左忽右,婁小婁走哪邊,它就走哪邊,阻擋著婁小婁的跟蹤,婁小婁明顯能感覺到它的故意和敵意。後來,婁小婁猛地衝了過去,超過了它。回頭看,有一雙眼睛在裏麵盯著他,陰森森的。
他沒有再理會這輛嬰兒車,一直跟隨桑丫回到家,知道了她的住址。沒想到,那條小狗好像能看到他,朝著他叫個不停。他趕緊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