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岩柏的生活似乎在一夜之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有了新衣服穿——或許等回到李家的時候連條新褲衩都不一定能留下,但是他至少可以擁有新衣服一天的時間。
他也有了零花錢,周日的晚上,容白給了他兩塊錢,作為他一個星期的零花。
星期一去學校的時候,原本習慣性走向教室末尾的江岩柏被鄭老師叫住了,他不僅可以回到座位上,還重新換了位子,從倒豎第三排換到了正數第四排。最大的不一樣就是早上第三節課發卷子的時候,被老師點名表揚。
所有同學的眼睛都看著他,第一次他可以昂首挺胸的麵對老師,麵對黑板。
“你的筆記能借我看看嗎?”新換的同桌變成了班長,年紀這麼小就帶上了矯正眼鏡,一邊眼睛露出來,一邊眼睛被藍布遮住。
他的課桌裏放的不僅有課本,還有不少的輔助資料,一天除了吃飯的時間,一般都是在看書,溫習,做題。
江岩柏沒和這樣的“好學生”說過話,他之前坐在教室的後排,後排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老師不想管的,覺得沒學習可能性的孩子,相當於被“放養”的群體,在後頭吃零食都沒人管。
班長從江岩柏手裏接過江岩柏的筆記本,這個破爛的,就連封皮背麵都擠滿了字的本子。江岩柏甚至連買新筆記本的錢也是昨晚才剛從容白那裏拿到的。
“你記的真仔細。”班長湊近了去看,他的眼睛近視程度太高,非得趴在桌子上看才看得清,“你這記得也太雜了。”
江岩柏沒說話,他也不知道說什麼。
在讀書上,他並不是個有天賦的孩子,勤能補拙,笨鳥先飛,說到底,就是看誰更拚命。他不想比別人差,就要比別人更努力。
“你看看我的吧。”班長把自己的筆記本遞過去,他不討厭江岩柏,但也不喜歡。
他喜歡成績好的,不喜歡成績差的。如果江岩柏成績不好,那他還是得找老師說換位子。
江岩柏麵無表情的接過班長的筆記本,筆記本很幹淨,知識要點也記得很準確。江岩柏一邊看,一邊垂下眼簾,最後把筆記本合好才還回去:“謝謝。”
班長做著自己帶來的練習題,頭也沒抬地說:“不謝。”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江岩柏打開自己的飯盒,這一次容白給他準備的是紅燒肉和清炒小白菜,紅燒肉的味道很濃,打開蓋子的時候,香味盈滿教室,就連江岩柏的口水都在嘴裏充盈。
陳大頭又是第一個衝過來的,他坐到江岩柏前麵的位子上,轉身把自己的飯盒放上去。班長是去學校食堂吃,他家裏不窮,父母也沒時間準備盒飯,經常一個人獨來獨往,在班上也沒什麼朋友。
“我說,你轉運了啊?”陳大頭迫不及待的夾了一筷子紅燒肉,肥而不膩的口感就在舌尖上,陪著紅燒肉的是胡蘿卜。
明明是孩子最不喜歡的蔬菜之一,然而被燉的十分軟糯,油脂充沛,又帶了些許甜味。
江岩柏沒說話,他看了眼陳大頭,忽然奇怪的發現陳大頭最近似乎和自己走的有些近。
他沒有朋友,也沒什麼能說得上話的人。
或許是因為性格孤僻,或許是因為他穿著算不上體麵,或許是因為他是個公認的“壞學生”。
但是這一切,慢慢的改變了,以一種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方式。
陳大頭見江岩柏不說話,也停下了筷子,他探著腦袋,用那黃豆大小的眼睛去打量江岩柏的表情。然而江岩柏低著頭,垂下眼簾,沒人能看出他現在的情緒。
“喂?你咋不說話?”陳大頭碰了碰江岩柏的肩膀。
江岩柏抬起頭,他的目標尖銳而冷酷,帶著一種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了然。
這一切都不是靠他自己得到的,他的改變得益於容白的出現。江岩柏越是這樣覺得,就越是感覺到自己的軟弱無力。
同學們似乎都對他轉換了態度,會圍著他詢問新衣服是從哪裏買的,會詢問他明天會帶什麼來吃。
與此同時,楊鵬鵬反而成為了那個被孤立的人。
楊鵬鵬的腿已經好了,但是全班人都知道了他找江岩柏麻煩的原因,這原因令人啼笑皆非,在孩子們眼中卻是不是如此。
同學們認為他不是個“爺們”,竟然隻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每天都沒人和楊鵬鵬說話,上體育課的時候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最後。
慢慢的,那個囂張跋扈的楊鵬鵬不見了,他和之前的江岩柏一樣,變得陰鬱起來。
楊鵬鵬看著江岩柏的座位,男孩們圍在江岩柏身邊,討論他的新衣服,討論他帶來的玩具和卡牌。
好像江岩柏才是眾心捧月的存在,而他隻是地上的汙泥,都沒人願意多看他一眼。
而這時候的容白正在和李大成考察門市,說是考察,也就是隨處走一走,看看哪裏有空鋪子——現在做生意的人少,這些門市低價轉賣都賣不出去,門前放置著石灰和水泥還有一些磚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