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科病房隻有李戀一個病人。
她睡得很沉,睡顏靜謐,呼吸平穩。雙眼緊閉,睫毛輕盈,像兩柄彎彎的小扇子。右臉的傷口處貼著沾了藥的厚紗布,用醫用膠粘在臉上。而脖子和鎖骨處的傷就稍微嚴重一點,厚厚的紗布纏了很多圈,從她的領口處露出來。
護士給她紮了吊瓶,又細心地幫她蓋好被子。
路遠城看了李戀幾眼,跟著一旁的醫生去詢問情況。醫生說:“臉上的傷較輕,恢複起來應該會很快,但是鎖骨那裏刀口非常深,可能需要一些日子才能康複。其他的都是小傷,皮膚再生就能好。”
路遠城默默聽著,待醫生說完之後,問:“會留疤麼?”
醫生答:“那是肯定的,臉上,鎖骨上,都會留下印子。不過你放心,現在祛疤技術先進,等病人康複時,再來做個祛疤磨皮手術,應該沒有問題。等她醒來,就可以出院了。”
“謝謝醫生。”
送走醫生後,路遠城回到病房。他坐在李戀的床邊,襯衫上還沾染著一片片不規則的血跡。
他靜靜地看著她熟睡的臉,回想著她麵對綁匪時的勇氣與膽量,還有讓人無法忽視的口才與堅強。
她很美。
不光是上天給了她漂亮的外表,還有那顆善良的心。
可是路遠城又覺得矛盾。這麼純真勇敢的女孩,當年為什麼在他陷入事業穀底時選擇離開?即使是移情別戀,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他猜不透。
路遠城就這麼靜靜地坐著,房間裏傳來手機鈴聲。他擔心這聲音擾了她的睡眠,於是將手機拿出來走到門邊去接聽。
電話那頭是杜曉琳,電話一接通她就問:“李戀,今天要加班嗎?路遠城這人要不要這樣啊,才上班幾天就讓你加班。”
路遠城沉下聲線,盡量低聲說:“你好,我是路遠城。”
杜曉琳一驚,立即提高分貝說:“啊,李戀和你在一起嗎?那沒事了再見。”說完就迅速掛斷了電話。
路遠城啞然,走回去將手機塞回李戀的包裏,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來。
就這麼坐了近兩個小時,中途護士過來拔針,李戀也沒醒。
又過了一會兒,李戀終於慢慢睜開眼睛。她好像忘記了自己受傷這件事,一睜眼看到路遠城,疑惑地問:“這是哪兒?你怎麼在這裏?”
路遠城起身,雙手托住李戀的背,好讓她坐起來。
在看到路遠城襯衣上斑駁的血跡時,李戀終於想起兩個多小時以前發生了什麼。她驚恐地脫口而出:“那個小女孩有沒有受傷?”
“沒有。”路遠城的臉很淡靜,低垂的睫羽掩蓋了他眼底的洶湧。
“那你呢?衣服上這麼多血,是不是受傷了?”
路遠城扶好李戀,又在她身邊坐來下,語氣輕緩地回答:“我沒有受傷,隻有你受傷了。”
李戀這才籲了一口氣,眼裏含著笑意去摸自己臉上的紗布。
她說:“我是不是毀容了?”
路遠城問:“你疼嗎?”
李戀顯得很輕鬆,說:“不疼。”
哪裏會不疼呢,隻是因為曾經疼得以為自己會要死去,所以這一點兒痛感根本不算什麼。
說完之後,她又有些懊惱自己的回答,趕緊佯裝疼得皺眉,可憐兮兮地說:“好疼啊,真的好疼。路遠城,這算不算工傷?你作為老板,是不是應該對我負責?”
她的眉眼裏帶著笑意,在不明確是否會留疤的情況下,還能如此鎮定,這讓路遠城很意外。
他說:“醫生說臉上的傷口不深,疤痕也能通過手術去掉。鎖骨那裏傷得很重,回去之後不要沾水。”
李戀抬起頭,執著地問:“你對不對我負責?”
路遠城看著她,聲音平穩:“公司會對你負責的。”
李戀得意地笑,戲謔地偷換概念:“那就好。路遠城,隻要你對我負責,受傷也值了。”
路遠城沒有理會她的調侃,在收拾了一下病房之後,他說:“可以直接出院,刀傷回去養著就行,走吧。”
“可是,我這怎麼走?”李戀指了指身上的病號服。而她自己原先那件沾了不少血,恐怕不能再穿了。
這倒是個問題,況且路遠城自己身上也穿著帶血的衣服。
他走到窗邊去,打了個電話,又回到病床前坐下。李戀聽到他是打給bella,並吩咐她去某家服裝店采購兩套衣服過來。
結束通話後,兩人再次麵對麵坐著。李戀本想和她再聊聊以前的舊事,路遠城卻先開口:“你怎麼知道那個接小孩的男人是騙子?”
“嗯?”李戀雙目輕抬,神色間露出明顯的得意。“我教過兩年小學,對於小孩子會有的表情掌握得一清二楚。如果悅悅認識那個男人,她要麼開心有人來接她,要麼垮臉表示不喜歡這個接自己的人。但是,這兩種表情悅悅都沒有。我當時隔得有點遠,隻能大致能看清悅悅臉上是疑惑,那她應該是在判斷這個人是不是父母派來的。我問過門衛大爺,被告知有時候悅悅的父母會讓她的叔叔伯伯們來接她,這就很明顯,悅悅不認識那個男人。所以,他需要用小孩子都喜歡的糖果來誘惑她。”